第43章 再次迂回谈条件（1/1）

两日后，苏牧月的宅邸迎来了一位尊贵的客人。

李红豆端坐在前厅里，默默的打量着屋子，虽然跟公主府相比，这里可谓蓬门荜户。但莫名其妙她就觉得很好，无处不新奇，无论桌子椅子凳子，还是烛台、书案、和墙上的书画，无不透着一股亲切感，这是苏牧月的家，而她今天跑到他家来做客，坐在他平时坐的位子，用着他平时用的茶具，喝着他爱喝的茶水。

想到这里，她倏地坐正了身子，低下头，停止自己四处乱看的动作，目光老老实实的投落在自己的膝盖上，她只是来谈判的，不是来他的——

板住，一定要板住——

“不知公主今日到在下府上有何指教？”苏牧月表情淡然，语气淡然，淡的就像白开水，仿佛她李红豆来不来没关系，有没有事没关系，就算这事跟他有莫大关系，他也没关系——，总之，对于她，他只是出于礼节，不得不应付。

见苏牧月站的远远的，也不落座，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李红豆自知无趣。不过好在她有一颗强大的心，既然他不走过来，那她就走过去，想到这里，她放下茶杯，起身笑盈盈的就朝着苏牧月走了过去。

“指教可不敢谈，公子才高八斗，又曾是红豆的先生，我怎敢班门弄斧？”她扬眉看向苏牧月，目光温柔似水，笑意清婉可人，苏牧月见她如此似乎有些诧异，好看的眉毛微敛，身体不由向后退了一步，目光不住的上下打量她，似在探究研判。

见他戒备着自己，李红豆莞尔一笑，“苏公子，我是老虎吗？”

“谈不上，公主诡狡，行为大胆，更似狸猫，”

狸猫？李红豆没想到苏牧月居然给了自己这样一个评价，翻着眼珠想想，权当是好话吧，“谢谢夸奖，鉴于你不吝赐教的份上，我也说一件能让你高兴的事，”

“什么事？”

“我答应公子接小菊出府，”

苏牧月微微怔愣了一下，有些出乎意料，深黑的眸子光华流转，看向李红豆的目光随之深了几许，似有些难以置信，他始终没有接话，静待李红豆继续说下去。

早就料到他会有这样的反应，李红豆视而不见，只是扭回身，缓步在大厅中转悠起来，一边走一边不住的看着墙上的字画，“你是不是很奇怪,我怎么突然就同意了，”

站定在一副花鸟画前，她俯身靠近看看，再将身体后仰，边看边说，“这画不错，可就是感觉有点怪，”

对于李红豆诡异话题转换，苏牧月只是眯眸，“条件是什么？”

聪明，没有迂回，他直接奔主题，非常上道——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她李红豆自当要趁机捞点好处，转头看他一眼，唇角勾动的笑道，“公子别急，不如我们先说说这画，公子请看，这梅枝画的苍劲俊秀，梅花繁茂争艳，一朵挨着一朵，可枝头的小鸟却让人感觉有点可怜，身形瘦小，形单影只，与冬梅的热闹相比，这鸟太孤单了，”

苏牧月闻言转头真的去看墙上的画作，少顷，他转回头，“此画名曰雪梅图，取义梅花傲冬绽放，不惧风雪，鸟儿不过是点缀，苏某并未觉得这画有何不妥之处，”

言下之意，梅花是主角，小鸟微不足道。

“错，这画就是有问题，你的鸟儿错了，”苏牧月的否定让李红豆不悦的嘟起小嘴，再微不足道，它也是个物件，你怎么能把它忽略不计。

话刚刚出口，只见苏牧月的脸黑了，李红豆一下子囧的脸皮发烧，赶忙捂住了嘴巴，然后又很画蛇添足的解释了一句，“不是你的鸟错了，是你的小鸟画错了，”

说完，还是觉得不对，感觉怪怪的，似乎陷入了一个怪圈，这话怎么说怎么别扭，怎么说怎么存在歧义？

低眉顺眼的不敢去看苏牧月，她觉得这次丢脸算是丢到家了，只好手指着画，低头闷声道，“画那么多梅花，却只画一只鸟，太少了，这里你该再画一只鸟，好跟它做个伴，这叫比翼双飞，”

良久，苏牧月都吱声，气氛慢慢的变的闷滞起来，李红豆自觉尴尬，也不敢去看苏牧月脸上的表情，只好背对着他假装看画，然而直到看得她都想钻进画里，寻个土坑把自己埋了，身后始终都没有任何动静。

扑哧——，身后突然传来苏牧月的嗤笑声，刚开始笑声似乎有点压抑，但慢慢的他捧腹大笑起来。

李红豆嘟着嘴巴，脸上表情变幻，她缓缓的转过身，偷瞄向身后的人，见苏牧月眉眼中具是开怀的笑意，胸口因笑也微微起伏着，不由板起小脸，他这是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她的痛苦之上，然而，看着看着，她却痴了。

自相识以来，她从未见过他在自己面前这样的大笑，这样发自内心的笑，像灿烂的阳光，像草原奔驰的骏马，像急泻而下的瀑布，畅快而真实。他一直都是淡淡的，即使脸上挂着笑，那笑容却不是他心中的愉悦，而是遮在他心头的一道面具。

原来他也是会笑的，突然有些释然，她不再计较，反而也笑了起来。可脸上笑容刚刚如花般绽放，又立即似经霜冻打了蔫儿，李红豆错开目光，心中暗啐道，既然决定了再也不去喜欢他，就绝对不能被他的笑容诱惑。

直到大厅内笑声渐止，李红豆才板着脸问道，“很好笑吗？”

苏牧月敛住了笑容，但唇角依旧淡淡的上扬着，“公主实在勇气可嘉，只不过苏某不能答应你的条件。”

条件？李红豆讶异，她还没说呢，对上见苏牧月看向自己的灼灼眼神，她倏地明白了。

她对他说，鸟儿孤单，该再画一只鸟，让它们比翼双飞，所以他一定误会她是在求嫁，希望他娶自己，不由阴沉下脸冷冷的回答，“你不但画错了鸟，还想歪了事情，我说的条件是让小菊跟我公主府的侍卫夏桑比翼双飞——”

故意将两个指头在苏牧月的面前对到一起，李红豆斜眼好整以暇的看着他脸上的笑容一点点的收起，见他尴尬的干咳，不断的躲避自己的视线，李红豆随即故意大声假笑起来，边笑还边追在苏牧月的身后故作惊讶的问道，“苏公子，你躲什么，难不成发现本公主没那意思，失望了？”

苏牧月脸色阴郁，“如此的话，小菊岂不是还要嫁进你公主府？”

那他何必大费周章的把她接出公主府！

“你不同意？”

“不同意——”苏牧月话说的很坚决。

李红豆耸了耸肩，眉梢高挑，眨眨眼睛，撇着小嘴无辜的说道，“是你不同意，不是我不同意，所以棒打鸳鸯的是你，当然这事也得你亲自去告诉小菊，至于夏桑，你就不用管了，包在我身上，就算小菊不嫁，替他说个媳妇儿，本公主还是手到擒来的，”

这一日，忽然从宫里传来消息，因为宁贵妃侍奉皇上多日操劳，今日皇上特许宁贵妃回寝宫休息，李红豆闻言赶紧唤来了李安，两人在房间里窃窃私语了好半天，李红豆才回房盛装打扮，遣了下人备马车，急匆匆的就赶往了皇宫。

再次来到天和殿，李智勋整个人似乎比之前好了一些，但过度的纵欲却掏空了他的身体，目前他已经不能下地行走，只能每日在龙床上静养，而太子李瑞顺理成章的代理所有国事。

今日天和殿少了宁贵妃，只剩下贴身服侍李智勋的太监和宫女，似乎显得清静宽敞了许多。

“参见皇上，”李红豆温婉的躬身施礼，声音格外的轻柔。

“起来吧，”李智勋斜靠在龙塌上，朝着李红豆的方向稍稍侧了侧头，浑浊的眼睛中似有光线射出。

起身后缓步走至龙塌前，她侧身坐在了床前的凳子上，没有宁贵妃在场，李红豆从容了许多，稍稍探身朝着李智勋看了看，高兴的说道，“我看今日父皇的身体比前几日好了很多，气色也不似以前那么差了，这庞神医的药真是神了，”

随着孟氏来到洛阳之前，李红豆从未见过李智勋，而自孟氏去世后，她与他更不可能亲近了，所以他们名为父女，但李红豆对他这个爹实在没有什么感情，还不如齐王来的亲近。如今让她在病榻前嘘寒问暖，她自己都觉得假情假意。

闻言李智勋的脸上似乎展露出一丝丝的笑容，“听说你今日带进宫许多名贵的药材？”

“前些日子，红豆生病，因此府上便多买了药材备用，当下我见宫内药材紧缺，便让他们送进了宫里，”李红豆说着微微一笑，随即俯身替李智勋掖了掖腰际的被子，继续说道，“现在是冬天，药材不好找，如果没有足够的药材，庞神医再厉害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再说了，父皇的龙体比什么都重要，我这做女儿的给父皇送点药材也算不了什么，聊表孝心罢了，”

布满皱纹的老脸舒展，李智勋抬手拍了拍李红豆放在身前的手背，喟然的说道，“你跟你母后一样的乖巧聪慧，可惜就是命苦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