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 吃亏是福（1/1）
是个风华月貌的年轻公子。
眉目同顾胜有六成相似，气质却比顾胜更加飘逸洒脱。
所猜不错的话，这应当就是长乐侯府的世子顾朝了。
空青的介绍证实了陈钰的猜测：“是长乐侯府的顾世子，是受裴公子的吩咐，特意来护送小小姐回京都的。”
陈钰目露讶异。
春江府塔楼上，在她差些被烟花炸伤后，裴京墨对顾胜说话的语气是命令；前日夜里，在留春院阴平郡主的西厢房外，裴京墨对顾胜说话的语气，依旧是命令。
若说这两次，是情急之下，语气不好。那让顾朝护送她回京……这关系就有些微妙了。
悄然打量顾朝两眼，陈钰便压着猜疑，就着坐姿，向他揖手见礼。
陈钰是第一次见顾朝，但顾朝却不是第一次见陈钰。知晓她心里对他们和裴京墨的关系起了怀疑，他也不解释，只是泰然道：“华阴郡主不必多礼，我护送你这一趟，也是收了银票的。”
对着陈钰惊讶的双眼，顾朝勾着嘴角，从容说道：“你那些叔伯贴了告示，谁能将你安然无恙的带回京都，便能获得一百万两的赏银。正巧我近日缺银两用，就去揭了这告示。其后，顺着线索找到华阴郡时，凑巧遇到裴二公子，又凑巧他身份不便，得知我揭了金家的告示，就也拿了一百万两的赏银给我，让我务必将你安稳的送回京都。”
从他的表情里，陈钰无法分辨出真假。且事关裴京墨和定国王府，她也不敢拿自己的猜测去做赌。因而，在他话落之后，她便道：“如此说来，裴公子的华阴郡之行，顾世子会为他保密了？”
顾朝玩味的看着她，神色间很有些她四哥金君撷的模样，“华阴郡主这般在意裴二公子？”
“是。”陈钰知道他问的是什么，但还是揖着手，肯定的说道，“还请顾世子为他保密。”
“拿钱办事，是我长乐侯府的容身之道。”顾朝半真半假的说道，“我此番去华阴郡，只见到救了华阴郡主出来的顾胜。”
“多谢顾世子。”陈钰向他诚恳道谢后，转头问顾胜道，“文安郡主那里可交待好了？”
顾胜‘嗯’一声。
“阴平郡主和宋大强呢？”陈钰又问。
顾胜的心思都放在了顾朝的两百万两赏银上，回答问题便颇有些敷衍道：“放心就是。”
“我一点都不放心。”陈钰加重语气道，“阴平郡主只因嫉恨我不需要努力，便能得到她想要的一切，就三番四次的算计我。如今她失了清白，等于什么也没有了，难保不会生出同归于尽的想法来。还有宋大强，他百夫长的位置是用功勋换来的，只凭晋王许的那些不知何时才能实现的利益，肯定是使唤不动他的，所以更多的可能是用他父亲宋常存为饵，才使唤的他。”
“晋王要是提前得到计划失败的消息，用宋常存来要挟他诬陷我们，你打算怎么办？”
“你先等我一下。”顾胜说。
陈钰不解的看着他。
顾胜也不同她解释，只是向着顾朝道：“赏银我要分一半。”
顾朝懒洋洋的瞥向他，“五万两，要就要，不要就不要。”
顾胜咬牙，“最少十万两！”
顾朝轻飘飘道：“三万两。”
“五万两就五万两，”顾胜能屈能伸的伸过手去，“现在就给我！”
顾朝面不改色道：“先欠着。你要不想欠，让你十招，只要打赢我，立刻就给你。”
“两百万两赏银，我只要五万两，你还想要私吞，你别欺人太甚！”顾胜握住剑柄，佯装出真要动手的姿态。
顾朝不屑的嗤笑两声，“我就欺你了，你要不服，尽管出手。”
陈钰眼珠子左转转、右转转，右转转、左转转，转了几圈后，定到顾胜身上。看着他往日嚣张跋扈，今日却只能吃瘪的模样，不由笑出声来。
顾胜听见，低骂道：“小爷我之所以没有在你身边保护你，是到宫中调查那批烟花去了！你不思感恩便罢，还敢在这里笑话小爷！良心是不是被狗吃了？”
“那是我错怪你了。”陈钰狡黠道，“这样吧，我给你五十万两，你保护我到年底，怎么样？”
“见者有份。”顾胜还没有答应，顾朝先声夺人道，“分四十万给我，不然揍你！”
是可忍孰不可忍。
顾胜拔剑刺向顾朝。
顾朝稳坐马上，腾挪转移，并不还手。直到十招后，他抽出长剑，直指顾胜咽喉。
一招制敌。
快若闪电。
秋桑、空青和子苓都惊呆了，看着顾朝，三人的双眼凭凭放光。
“服不服？”顾朝问道。
顾胜冷哼一声，坐回自个的马上，“这笔单子，小爷我……”
顾朝轻飘飘的看向他，明摆着他要敢拒绝，就不是服不服的问题了。
吃亏是福！顾胜暗哼一声，“分你四十万就分你四十万！”
陈钰眉目弯弯，心里那点因为裴京墨的离开而萌芽出来的失落，不知何时已经消散殆尽。待顾胜和顾朝，不再争执后，她清咳两声，转回正题道：“你打算怎么办？”
顾胜假装没有听到她的话。
陈钰浅笑一声，转眸看向秋桑。
秋桑递过来张五万两面额的银票。陈钰接过，悄然的递出去。顾胜看向她。陈钰无声道：“这是给你的辛苦费。”
顾胜接了银票，又悄然瞥了眼顾朝，见他并未发现后，他不动声色的将银票塞到怀中，而后，迎着清凉的夜风，神清气爽的说道：“你太小看阴平……“
“银票拿出来。”顾朝突然插话道。
顾胜面色一僵，“什么银票？”
顾朝好整以暇道：“前一刻还霜打的茄子一样，后一刻就洋洋得意，你说是为什么？”
“小爷心情好，不可以吗？”顾胜哼道。
“把这句话再说一遍，让我好好听听，你在跟谁称小爷。”顾朝慢悠悠的说道。
顾胜摸摸鼻子，“我心情好，不可以吗？”
“不可以。”顾朝打了个响指，“一、二……”
顾胜悔恨的打了自己一耳光后，‘爽快’的将还没有捂热的五万两银票交了出去。顾朝心满意足的接过银票，慢慢的折叠整齐，塞到怀中后，示意他，“你可以继续了。”
顾胜一点都不想继续。
得了银票，顾朝又恢复成一派什么话都好说的模样。只是说出的话，却并不那么动听，“不要砸了我们长乐侯府的招牌。”
顾胜决定了，回京都后，第一件事便是将城南的混混们清剿了！
暗自磨一磨牙，将怒意压下后，顾胜道：“你太不了解阴平郡主了。她要真有同归于尽的勇气，也不会被欺凌这么多年了。”
陈钰不认同他的看法：“可这次的欺凌和以往是不一样的，以往她喜欢裴京墨，未来总是有盼头的，现在她可是什么都没有了。”
“谁说她现在没有盼头？”顾胜瞧向她，似笑非笑道，“她同韦四小姐一起勾结宋大强，在广聚轩劫持你，意图毁你清誉。广聚轩在进昌坊，进昌坊受万年县管辖，因而何大人连夜追击，将她捉拿归案，这就是整个案子的经过。你会特意去向旁人宣扬，裴二公子为替你出气，以牙还牙的，让人毁了她清白吗？”
陈钰摇头。
顾胜又道：“何大人作为万年县的知县，他会去说，他眼睁睁的看着裴二公子让人毁了她清白这件事吗？”
陈钰又摇头。
顾胜笑一声，“你们不说，她就更不可能会说。既如此，谁知道她清白没了？”
有道理。
“至于她算计你的事，”顾胜敛了脸上的笑，“我不说，想来你也能猜到几分结果。”
陈钰心尖隐隐一动。
这或许就是裴京墨要帮她报复回去的原因了吧。
“宋大强，你就更不用担心了。”顾胜说道，“刘壮山事涉前太子与成王，何大人用他去顶罪，晋王就可能会愚蠢到再用宋常存去威胁他，以落人把柄。”
陈钰点一点头。
他们既已经安排好了，她也便不用再多问了。
歇息片刻。
她歪头看着外间的夜色，眉间不自觉的染上了几分忧思。子苓见状，低声问道：“小小姐是在担心小姐吗？”
陈钰点头。
此刻已是七月十五的凌晨，距离七月十二她失踪，已经足足过去整整三日。这三日，母亲必然是以泪洗面、寝食难安。
“小小姐不用担心，”秋桑轻声说，“裴公子那般仔细，回去后，肯定会知会小姐的。”
裴京墨何时得她们这般信任了？
陈钰狐疑的看向她们三个。
秋桑惭愧道：“是奴婢们没用，每次都让裴公子出面救小小姐。”
“也不怪你们。”陈钰回想近几日经历的种种，后怕之余，也多有感慨道，“何大人那般老谋深算之人，都有漏算的时候，更何况你我。不过，这次的事也算是提醒我了，以后再遇到这种突发的状况，万不能凭着一腔热血就做决定，一定一定要三思而后行。”
听她说到这，空青突然开口道：“裴公子将紫芙和紫菀送给小小姐了。裴公子说，以后再遇到拿捏不定的事，又不方便去定国王府时，可遣她们两个传话。裴公子还说，如果小小姐愿意，他可以让奴婢几个轮番到定国王府的暗卫营去重新学习。这样，以后再遇到类似的事，便不会像昨日那般束手无策。”
陈钰看向她们三个。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
自打顾朝一招制服顾胜后，她们的眼神便变得格外的明亮，是那种隐隐带着期盼的明亮。
仔细想了一想。
她能猜出裴京墨和顾朝、顾胜关系不浅。
她们应该也一样。
裴京墨让她们去定国王府的暗卫营，说不定那暗卫营，也跟顾朝、顾胜脱不开关系。虽然是在赌，赌赢了是好，但赌输了，也没有什么损失。
“你们想去，便去吧。”陈钰瞧一眼顾朝后，说道。
无论输赢，多长一些见识，总是好的。
“奴婢谢过小小姐。”三人齐声说道。
“谢我做什么，”陈钰好笑，“你们变得更厉害了，于我而言，是百利而无一弊的事，我肯定是不会拒绝的。好了，你们也不用跟我谢来谢去了，还是想想，谁先去谁后去的事吧。”
“不用想了，秋桑最先去，奴婢最后去，子苓中间去。”空青敞亮的说道。
这事并没有什么好争抢的，先去后去，总归都是要去的。
秋桑和子苓对视一眼，此事就这样定了下来。
三人对此事应该都很上心，定下来后，脸上的笑容都变得更灿烂了些。
陈钰由着她们兴奋了会儿，才打断她们，问起她离开太阴府后，发生的事。
秋桑、空青和子苓齐齐看一眼顾胜，随后，秋桑主言道：“太阴府已经没了。”
陈钰让她说仔细一些。
秋桑再看一眼顾胜后，低声道：“除了孙大富、孙夫人和孙公子、孙小姐外，太阴府里的所有人、畜都被屠之一尽。到奴婢们离开时，小郡王又吩咐人在太阴府里放了火。”
“孙大富、孙夫人他们，是被送去见官了？”陈钰好奇问道。
秋桑摇头，并将郑参对孙大富、孙夫人他们的惩罚一一说了。说的时候，她一直注意着陈钰的面色。等说完，看她平平静静，不起丝毫波澜的模样，眼底微微划过一丝讶异。
陈钰将空了的茶碗递给子苓，在子苓给她添好茶后，她接回来，捧在手心里，平静的说道：“看孙大富的年纪，我当与他女儿的年龄相访。他既能对我如此残忍，我为何要去同情他的女儿？”
“小小姐这样想就对了。”空青将那两支香的事，也说了。
陈钰听完，指尖微微一颤，不自觉的，脑海里便开始回忆牢笼里的种种。捧紧茶碗，她不动声色的转移开了话题，“不是说，裴公子将紫芙、紫菀送给我了吗？怎不见她们两个？”
“马车小，装不了那么多人，裴公子便先将她们回京都了。”空青说。
陈钰‘嗯’一声，没有再说其他。
用过几人排出来的吃食，困意又再次涌上来。
但扫了眼不大的车厢，地牢里不好的记忆又再争先恐后的冒出来。强忍着困意，她挪到车窗边，本是想吹一吹夜风，清醒清醒的，却看到顾胜闭着眼，脑袋随着马蹄的步伐有节奏的一点一点着。
陈钰单手支起下巴，颇是有趣的盯着他看，边看边默默的数着他点头的次数。
刚数到九十九，顾胜就睁开眼睛，偏头朝她看了过来，“马车角落的柜子里有笔墨纸砚和千字文，裴京墨说，你要睡不着，可以写字。”
听到要写字，陈钰立刻缩进马车，并躺到凉席中，闭着眼睛说道：“谁说我睡不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