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容容,跟我回武乾去吧(4千字)(1/1)

“你知道的……”他将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小心翼翼又轻轻的说:“我没有那么急色的,我只是想要你多关注我一些,多多关心我一些……”

“我想知道你心里是爱我的,是关怀我的,是在乎我的。”

“在你这么忙的时候还一直耽误你,跟你耍脾气,我也有错。”

“那我们和好吧,好不好?”

他声音非常低沉,语调又放缓和了些,整个人非常踏实的、平静的、像是泄了气一般,都鼓起了勇气这么跟她谈,谌容心中也颇为动容。

被他紧抱着点了点头:“好。”

怕他心里不安,她又给了承诺:“今晚我批完奏折就去你那儿。”

这意思就是让他等着。

夏侯渊自然欣喜不已。

可这深宫里的套路,他从小就见了不少。

拿他父皇来说,一般嫔妃们想要争宠,都会提着自己做的点心、参汤、或者是消暑一类的,能送到人心坎儿里的东西,去御书房争夺他父亲的宠爱。

可他母妃看似柔弱,实则比较强势。

在很小的时候就见父亲栽了很多坑。

但凡他父亲收了嫔妃们送的这些东西,还吃了喝了,晚上就别想进他母妃的寝殿。

打那以后,他父亲就对其他嫔妃一碗水端平,但凡给他送东西,都一句话将她们打发了——

“等朕不忙的时候,就去你那儿。”

这句话有着神效。

嫔妃们大多听了这句话,片刻都不再停留,连腻腻歪歪想要套近乎,再在御书房磨叽磨叽的心思都没有了。

当即转身,迅速回到自己宫中,开始各种细密周全的准备,把自己打扮的花枝招展,试图笼住帝王心。

奈何她们都被父皇放了鸽子。

他记得最高纪录的一晚,着实有意思。

同时有五位嫔妃被爽约后,不约而同的在他父皇必经的宫道上等着,那宫道离御花园不远,树林阴翳,遮挡着众嫔妃们,互相看不见对方。

可等到各施才能的时候,就有趣了。

这边儿昆曲的嗓子刚亮出来。

那边儿琵琶声就响起来了。

悠远意境的古琴声更顺着另一边的林荫道传过来。

拿着快板儿的嫔妃,刚打了两下,就觉得不太对劲儿,拧眉往出走。

正巧碰上了提着舞裙出来,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儿的娘娘……

众嫔妃们在这种诡异的情况下不期而遇。

谁看谁都没有好脸色。

最搞笑的是还把对方都当成了截胡的情敌。

互相讥讽的冷嘲刺了几句后,谁都不肯吃亏,咽下这口气,没一会儿功夫就打作一团。

尖锐的护甲个顶个的不客气,抓得司制署做的上好的精品刺绣,都被挠花了。

最后还是他母妃赴父皇的约,要去父皇专门为了十五在熹延宫搭的高台赏月,半路碰上了这伙嫔妃们,她们要齐齐跪下,给他母妃请安,这才止了这场闹剧。

与此同时,心里边儿也都瞬间明白——他们这是被皇上给耍了。

一个个脸红鼻子青,面色极为阴郁,就差把“皇上是个渣男”六个字给写脸上了!

他当时闲着没事儿干,练完武以后就坐在宫檐上吹风赏景,没想到会把这一幕尽收眼底,一时间,笑得不行。

如今再听到谌容这番话,深知自己被渣的可能相当大。

于是赶忙在她要赶他走之前,自告奋勇道:“容容,你批了这么半天的奏折,手也累了吧,纵使是手指捏着不算僵,但手腕儿一直高悬着也得累了!”

“你现在年轻还好,休息一会儿就能缓过来,而且症状不明显。等以后再大了,那就成病根儿了。所以,从现在起,你就得注意自己的身体,时刻保持着合理休息。”

夏侯渊这么说着,已然非常自然的把她从龙椅上扶了起来。

“你要是信得过我,就全都交给我。”

谌容诧异:“你要帮我批奏折?”

夏侯渊怕她误会,忙道:“我可没有想要参与大胤政事的意思,主要是看你太累了,不忍心。”

谌容倒是不担心这个。

大胤真正重要的问题,从来不会以奏折的方式呈现。

那些军事机密,皇家秘辛,艰难险阻的政治要事……都会面对面的来紫宸殿内殿和她谈。

谈后,若信息有用,便单写一讨论后的小册子,放在密室。

既然他这么想要帮她,恰好她这会儿手也酸得厉害,那便成全他吧。

“没关系,我相信你。”

谌容当真坐在椅子上,还让人上了碗她最喜欢喝的八宝茶。

夏侯渊挑挑眉,对她这种放心的姿态格外满意。

他坐下来,见手边就是他之前送给她的“朕已阅”印章,嘴角的弧度又上升了一点。

捏着印章的龙头,勾唇,抬头问她:“怎么样,这个好不好用?”

“嗯,确实不错。”

谌容坐在椅子上,转了转脖子,回答他时,倒是十分悠闲,甚至根本不看他到底批了什么奏折,又是怎么批的。

对她这份信任,夏侯渊打心眼儿里觉得惊喜。

与此同时,他也不能罔顾她这份信任,即使她不说,他还是要主动交代的。

于是看着眼前的奏折,念出了声来。

这是一封问候奏折。

夏侯渊念了一半,觉得浪费时间,便不念了,直接给印了“朕已阅”的章。

不免吐槽:“你大胤臣子真是文绉绉麻烦得紧,不过是句问好,还能长篇大论得撤出这么多来,顺便还拍个马屁,大大称颂国泰民安。”

“这当官都当得迂腐了,有功夫写奏折拍皇上马屁的人,肯定没时间好好治理地方,这样的人,你也用?”

夏侯渊话说得直白了些,其实他更想问问,这样的人是否因为用得得手,才一直留到现在的,否则,在他看来,就是白白耽误工夫。

谌容倒没直接回答他,反而问了句:“你武乾就没有这种人?”

在她看来,职场上有这类人很正常,虽然过程没有必要,但很大程度上,这算是一种示好,是内心脆弱或者老套的人以一种最传统的方式向上位者的示好,确保双方无虞。

虽然浪费了点儿时间,但对方在表达他很老实,上位者回一个知道了,没有动他的打算,也能减少许多不必要的党争。

况且,这类折子,她扫一眼,知道个大概,盖个戳就过去了,也不费什么功夫。

夏侯渊却道:“没有一个。”

谌容表示诧异。

夏侯渊解释道:“你知道的,我父皇,武夫一个,兄弟们个个才华横溢,他在读书时期全跟人打架去了,以至于后来为了当皇帝,才老老实实狠下了一番功夫读书写字。”

“能当上皇帝不易,做皇帝就更难了,难住他的第一件事却不是国家大事,而是批奏折。”

“武乾人豪迈潇洒,字也随人,飘洒爽气,通篇下来,大多都是草书,连的很。”

“我父皇一个刚识字不久的下庠左学小学鸡,上来就要看连笔字,气得火冒三丈!”

“尤其许多字他还不认识,需要自己不停的翻字典,就更怒了,成天暴跳如雷!”

谌容听着,忍不住发笑。

她这位未曾谋面的公公,可真有意思。

怪不得父皇每次坑他后,也是不禁摇头想笑。

很憨、很可爱的人呢。

“因为是新手皇帝,他耐着性子,认真批奏折批了三天,认字本记得有一尺厚,但效率极低,不过才批了二十来本。”

“我父皇一看,竟还有几百本奏折没批,手上的这本看了半天,通篇华丽辞藻,没半分重点,竟是问他好不好,这边天气如何的……他整个人直接炸了!”

“第二天早朝的时候,就直接拿这个人做了典型。”

“头一天就将他传了过来,而后第二天一早,在大臣们还没问他奏折中某些他还没批的奏折该如何处理的时候,先来了个下马威!”

“那有幸从外地赶来,以为皇上要夸他的小臣,因为奏折冗长、磨叽、还浮夸,尤其是不说正事儿……当庭被打了五十仗,臀部鲜血淋漓,众目睽睽,大臣们都吓得不轻。”

“我父皇当皇子的时候就脾气暴躁,人尽皆知,如今当了皇上,气性更大了,大臣们生怕下一个被波及的就是他们,没一个人敢言语,皆都站在自己的位置上,战战兢兢。”

“然后我父皇就把所有他没来得及批的奏折,统统理直气壮的都丢了下去!让他们重新写了再呈上来,还限定在一百字以内,必须是大白话,务必简要!谁敢绕来绕去秀文采,他就把对方发配到边疆去喂猪!”

谌容听得哈哈大笑,同时也真是佩服不已。

这么当皇帝才够爽啊!

但也就是武乾帝,以武服人,才敢这般了吧。

其他国家,若敢这般行事,没被臣子们拉下马就不错了,怎么也得各种上奏折批评教育,免不得还要在史书上留下黑历史。

“那大臣们就真的第二天全交简洁版本的了?”谌容还是忍不住问这么句。

“怎么可能?”夏侯渊笑笑:“武乾人以武服人,大部分脾气都硬着呢,你别看我父皇现在说什么,大臣们都听,几乎跟一言堂似的,可也着实是废了一番功夫。”

“第二天,有几个官职高,年事也高的老臣们依旧我行我素。他们本就瞧不上我父亲一个暴脾气只会打仗的武夫当皇帝,奏折不但更加长篇累牍,而且用词还更复杂,用句还更拗口了。甚至有人还故意在奏折里拐着弯的骂我父皇!”

谌容觉得她可能下一秒就要听到血腥事件了,讪讪的问了句:“然后你父皇一气之下,就把他们给都砍了?”

“哪儿能啊!”夏侯渊笑笑,道:“我父皇偶尔也是个挺较真的人,尤其是对他这些皇叔们。”

“他们从小就不看好他,我父皇在他们眼里,就像是一个永远长不大的臭皮孩子,没资格继承武乾大统。”

“可我父皇又特别爱面子,所以就一直跟自己较劲,也跟他们较劲。他也不打他们,也不杀他们,甚至不教训他们,就想做出个样子给他们看,让他们被啪啪打脸,自己后悔。”

“没想到,这些奏折实在是太难懂了,他翻阅字典查遍每一个古词意思,可分开看都懂,合起来却完全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后来还是我母妃给他想辙,专门弄一个秘书监,给他读奏折,翻译奏折,对外就说,皇上奏折太多了,批得起早贪黑,昏天黑地的颈椎腰椎疼,累得都快要不能上朝了,所以就请人进宫给他读奏折。”

谌容大概想象到了什么,又面容尴尬的问了句:“那个读奏折的小秘书被砍了?”

“哈哈!”夏侯渊笑得不行,“在你心里,我父皇就是个爱砍人的暴君啊!”

谌容讪讪的,没说话。

就冲你父皇在我父皇死后这么多年,还不忘报仇的愤青样儿,他不是吗?

夏侯渊往后一靠,懒散道:“我父皇就是脾气爆了点儿,其实是个善良的好人,而且他可单纯了,人对他好一分,他就对人好十分。”

谌容心道也是,不然怎么能被皇贵妃娘娘忽悠这么多年。

“人敬他一仗,他就敬人十仗。”

夏侯渊说着,突然深深的看着她,故意探探她的口风:“容容,你若是从大胤专门带些礼物给他,再夸他两句,你要什么,他都会赏赐给你的。”

他没直白的说,容容,跟我回武乾去吧。

谌容心里却明白的很,他确实想要这么做。

平常人家男子娶亲,妻子就算是永远都是这个男人家的了,只在特别的日子里会回娘家,而在成亲后,一般都是三天后,妻子就能回门。

如今,夏侯渊一个入赘许久的人,却从未回过武乾……

他们情况特殊,她理解,他可能想家了,更想要把她这个新媳,带回去给父母看看,像寻常人家的儿女那般,得到父母的祝福。

可他们不是寻常儿女啊。

也许他母妃会接受她,可他父皇那个暴脾气又爱记仇的却不一定。

她过去,无异于羊入虎口,能不能活着回来还两说呢,更别提被这武乾帝喜欢了。

谌容心里还是存着理智的。

便偏过脸,端起茶碗,喝了口茶,又浅浅道了句:“故事还没讲完呢,怎么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