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5 风雨已来(1/1)

挥手止住两人斗闹,张玉郎轻策四不像,正欲由西门入城,却见城门口“哒哒哒”走过来一头小毛驴,背上倒骑着一个鹤发童颜的方士,朗朗念道:

“此城不可入,不可入,入则血流漂杵。”

众人齐齐望去,心下俱想:哪来的家伙,口气好大!

张玉郎定睛一瞧,认出是老熟人真言大师,连忙策马迎上,拱手道:

“大师,许久不见,为何一来就说丧气卦?如此,我可没有卦资予你。”

真言大师笑而不答,只拱手回了个礼,用睿智的目光定定盯着他,直看得张玉郎心里发毛,这才慢悠悠说道:

“施主,你有血光之灾啊,此城不可入,不可入。”

说罢,兀自摇摇头,骑着毛驴哒哒哒的走了。

望着真言大师身影越走越远,张玉郎顿时踌躇难定,一想到他的卦相准确度,心下便有些没底。

这时,几名衙差策马自城内冲出,当先一人单手高举令牌,奔至身前,急勒马缰,拱手道:

“头儿,大事不好了。”

不会是家里被端了吧,云飞烟如今有孕在身,武功尽失,闫小五又不会武功......张玉郎心下一慌,不敢再想下去。

见来者是自己的马仔小李,急忙捉手问道:“发生了何事。”

小李喘了口气,悄悄挣开手,说道:“头儿,八大姓当朝密谋,要对您不利,其中参与者还有户部尚书顾承,尹大人特让我在此守候,知会头儿,以便早作应对。”

.....张玉郎长长松了口气,心里稍感欣慰,当下也不入城,下了马,默默盘算起来。

南灵伯府的前身是溫家,溫稚在此地被司徒钧利用,当做跳板,搭上顾承进入官场,平步青云。

不管是替溫稚报旧仇。还是报吕当舞被撬走的新怨,这个小白脸都是他必须面对的敌人,还有小白脸的岳父顾承。

八大姓自不必说,双方梁子早已结下,都恨不得在物理上消灭对方。

还有天心婆婆.....自己当初在没有经得她同意的前提下,强行鞠躬尽瘁,给她灌输了许多精粹,虽说自己也付出许多汗水,可她并不领情。

自那之后,两人寥寥几次碰面,遥遥相看,惊鸿一瞥间,她的眼神都恨不得生吃了自己。

之前,身为大宗师的天心婆婆一直没有报复,并非是她大度,而是打不过云飞烟。

若此时她得知云飞烟修为尽失.....

不算不知道,张玉郎悚然惊觉,自己在不知不觉间,竖立的对手似乎有些多了,还一个比一个难对付。

圣眷正浓,兵权在手时,并没觉得这样有什么问题,如今被撤了兵权,成为小衙差后,方觉棘手不已。

很显然,眼下对手们能使用的报复方式有很多,可能性最大,最直接的方式仍是江湖手段。

看来得好好计划一下了。

......

兵部尚书府。

王则、李岩、钱多、顾承等九位主事人并立于台阶上,台阶下,数百名黑衣人整齐肃立,躬身听命。

王则长身而立,环顾全场,微微一笑道:“据西城守卫报来的消息,南灵伯已于午时六刻,带着一队约莫三百人的西番卫队入城,眼下已经回府,今夜,我八族黑衣死士齐出,叫他见不着明天的日头。”

李岩神色担忧说道:“五百修心境的黑衣死士,能否打赢三百西番人?”

钱多附和道:”同问,我亦有此虑,”

顾承接过话头,挥手道:“自然是能的,我等谋划许久,只为一击必杀。”

王则笑道:“多亏了顾兄的计策,先使女婿诱吕当舞退婚,让张玉郎心急火燎赶回来,又故意在朝堂上透露出半月之后动手的意思,误导对方,然后布下三道杀阵,于今夜提前出手......他张玉郎,想不死都难啊......哈哈哈!”

顾承连连摆手:“顾某不敢居功,这计策分明是大家一起想出来的。”

八大姓主事人互相对望一眼,纷纷心照不宣朗声大笑,心说,甭管这计策是谁想的,这个锅,你顾承背定了!

笑罢,王则见李岩脸有忧色,在一旁似乎有些心不在焉,遂问道:“巨石兄,还有何虑?”

李岩踱着步,沉声道:“唯恐今夜第三道杀招不尽我愿。”

第三道杀招......众人对视一眼,沉默下来。

钱多轻笑道:“她被张玉郎辱之甚深,定不会错过这个天赐良机,诸位不必多虑。”

李岩摇头道:“自古以来,男女之间爱恨最难界定,万一到时候她于心不忍......放其一条生路,那我等岂非大祸临头?此事还需再准备一道后手。”

王则附和道:“没错,是得再准备一道后手,纵观张玉郎抄没赵家,抽调族兵等举动,看得出其深恨我等大族,恨不得把我等家产全部抄没,土地全部归公,奴仆全部遣散,私兵全部归于朝廷。此人若不除,我八姓非但难有宁日,日后恐怕还会有杀身之祸。”

这话不假......众人尽皆默然点头,钱多说道:?“所以,他非死不可,我等花费数月,费心费力将八族死士训练的如臂使指,等的就是这一天。”

王则往南边遥遥一指,斩钉截铁说道:“今晚,南灵山便是张玉郎全家葬身之地,纵是神仙降世也难救他!”

八大家族辛苦积攒数百年,终于在乱世即将到来时,有了不菲家底,本打算趁着乱世到来,大显身手,左右朝代更迭。更有甚者,尝一尝登临绝巅的滋味,皇帝轮流做,既然张家都富贵了三百年,凭什么不能轮到八大家富贵一下子?

不料关键时刻,横空出来一个张玉郎,刀刀往八大姓血脉上砍。先定西北乱像,再扳倒赵家赵光,夺其全部家资自留,又削弱八大家族实力。

赵光区区一个监门提督,再怎么贪赃枉法,怎么可能会有那么多钱财,那三千万家财,其实是八大姓的大部分家底,作为活动资金存放在赵光家里,令他暗中购买军器,为八大家族暗中培养兵士。

那三千万,是让赵光上贿赂朝臣,中囤积粮草,下收买三万城防营为八大姓所用的资金。

否则,八大家族的私兵整年待在乡下,如何成为兵中精锐,装备战力如何这般出类拔萃?

否则,朝廷为何国库空虚,粮草不继?

否则,朝廷为何军器老旧,兵士战斗力低下?

以上这些,全是靠着那三千万活动资金,加上损公肥私而来。

但谁能想到,这良好势头被阻,家底也被张玉郎一锅端了,尽皆藏入自家府中,只给朝廷缴了几十万两银子。

胃口大的离谱!

王则恨恨说道:“本来,再过一年半载,等天下大乱,我等便不必在人前装怂,殿上唯唯诺诺。进可登高一呼,顷刻间改朝换代,退可使祖宗基业更加壮大,如此前途,却全毁于此子手中,如何不令我等怒火填胸!”

众人尽皆附和,虽然平日里,八大家族为地盘和利益,私下里小争小斗不休,但此时此刻,众人是一条战线。

李岩抚掌道:“好!且看今夜南灵山上,埋葬他全家。”

钱多忽然问道:“这个全家,包括张继一家么?”

他指的是张玉郎的叔叔婶婶和姐姐。

王则不假思索道:“那是自然。”

钱多又问:”那云家呢,还有一个十五岁的小子。”

王则微微一笑,道:“斩草自然是要除根了。”

众人皆知,王则是个狠人,向来言出如钉,每一句话都是思虑周详之后再说出口来,是以不言则已,言必做到。

大家听他这么说,登时松了一口气,李岩道:”闫家五女如何处置?”

说着,他转头望向顾承,明为询问,暗中甩锅。

八大家族的计策还有后续,并不会因为灭掉张玉郎而停止。

顾承不知有诈,略做思索道:“且瞧他今晚会不会携家带口逃往南灵山,若全来,为了保密,那也只有将闫小五也杀了,若只是他与云飞烟等人前来,那闫小五便放了吧,毕竟闫家坐镇川中,闫道全麾下有三十万兵马,不好惹啊。”

李岩摇头笑道:“为一个女儿,我瞧闫道全多半不会兴兵来问罪,再说,他有二十多个女儿呢。”

顾承的年纪比八大姓话事人都大,闻言摆手道:“我曾于十年前出使川中,闫道全接见时,怀中所抱幼女便是闫小五,我听闻,他虽有二十多个女儿,却唯独对五女疼爱异常,视若掌上明珠,此事断然不可大意,需先定下决断,否则到时难以收拾残局。”

说罢,他叹口气,遥遥望向南边,不知是望南灵山,还是望川中。

八大姓主事人尽皆心下一凛,暗暗惊叹于张玉郎的成长速度。

这家伙横空出世才多长时间?上得皇帝宠信,闫家相助,中靠自身实力打出威望,取得军权与爵位,下有一帮战力不凡的西番人相随,还娶了云飞烟那么能打的夫人。

此人莫非是天王星下凡?

与此同时,南灵伯府。

张玉郎已经汇总了所有信息,对事情的严重性有了一个大概预估,并推测出对手们绝不会等半月之后再动手。

这个推测,虽令他心下惊惧,却也不甚慌乱。

事态虽严重,却并非不可控,只要天心婆婆不插手,他都能应对自如。

毕竟,此时的他,再不是那个刚到大夏,两眼一抹黑,被人随便拿把刀架在脖子上吆五喝六的弱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