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2 事出反常必有妖(1/1)

四人三马,出了西门,并排而行,往三十里外的武功县去。

张玉郎骑着四不像走在中间,载着轻纱遮面的长平公主,左侧是一身白衣男装,素颜朝天的云飞烟,她骑着一匹白马。

右侧,骑着一匹黄骠马的萧展一脸不开心,仿佛谁欠了他几百两银子没还。

刚从川中出差回来,命都险些搭在半路,回了长安府屁股还没坐稳,又被派往武功县出差,这让萧展很是烦躁。

但这趟差没有他还真不行,作为长安府衙中的老差,尹正德的得力助手,他对武功县很熟悉。

最关键的是,他是武功县银龙卫的直接接头人。

皇帝不出门,能知天下事,靠的就是一明一暗的金龙卫和银龙卫。

萧展甩了黄骠马一鞭子,跟上张玉郎的马速,语气带着不满:

“大人,武功县衙门外,有一个姓陈的算卦老头儿。别人算卦的旗子上,都是写着‘占卜算命,趋吉避凶’,这陈老头儿的挂旗上却是写着‘占卜算命,不准不要钱’。

“他便是武功县银龙卫的头儿,负责整个武功县的情报,大人若想直到这武功县的水有多深,到县衙外找陈老儿便是。”

张玉郎微微颌首:“嗯,说下去。”

萧展略做思考,继续说道,“找到他之后,大人问他:‘老头,你的挂准不准?’他说:‘有准的,有不准的,不准的不要钱,准的价钱很高,要百两纹银,客人想要哪一种卦?’大人再问他:‘才百两?三百两一卦算不算?’他便知道你是谁了。”

闻言,张玉郎顿觉有趣,笑道:“这人算卦也奇怪,准不准居然当面说出来,准卦要价百两,咱们竟要还价三百两,这也太不靠谱了。天下哪有这样钱多烧手的傻子?”

萧展哈哈一笑道:“大人有所不知,这是防止别人误打误撞,若真有人去寻他算准卦,他一听你还价三百两,便会知道你是自己人,然后会问你:‘客人从哪里来?’你说:‘长安府。’他问:‘哪条街?’你说:‘天子门前。’”

“哦,这其中有什么说道?”张玉郎好奇询问,这各地银龙卫的接头暗号居然还不一样,上次在五原,银龙卫的接头暗号就很简单粗暴,拿着令牌直接上门就行,怎么在朝廷辖区,银龙卫的接头暗号反而复杂了?

萧展耐心解释道:“从长安府来,就说明大人是从长安府衙来的,天子门前说的是大人属于皇帝直辖,级别很高,他属你管。有任何事,都可以交给他去办。

“银龙卫接头暗号不一样,是因为属于两个系统管辖,朝廷辖区的银龙卫归尹正德大人统筹管辖,朝廷辖区外的银龙卫,则是皇上直管的。所以一个看身份牌,一个是口头暗号。”

原来如此...张玉郎侧身,仔细的审视着萧展,而后问道:

“你跟随尹大人多久了?”

萧展目露回忆之色,道:?“我与尹大人是老相识,尹大人当上长安府尹没多久,我就跟着他了,至今已近二十年了。”

张玉郎惊讶道:“那这日子可不短了,跟了二十年还只是个副统领,这尹大人待你不怎么厚啊。”

两人多次结伴同行出差,相互知之甚深,张玉郎知道萧展的大部分信息,萧展也知道张玉郎许多八卦。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直来直去,不会往心里去。

萧展没好气道:“可不是!要不然我为何改跟着您混,不就是图个升官发财,添几房小妾嘛,大人你可比尹大人爽利多了,别的不说,上次咱们抄赵光家,大人手指缝里露出来给我的......”

“停......”张玉郎连忙打断萧展的话,岔开话题道:“到了武功县,先找个青...酒楼搓一顿,犒劳一番再说,嗯,叫上陈老头那个神棍。”

长平公主在旁,前次抄家得来的巨款,张玉郎并不想让她知道,虽说她不一定回去跟大成皇帝告密,但横财怎可露白!

萧展作为江湖高手,又在长安府衙混迹多年,见风使舵本事拿捏的异常丝滑,当即不露痕迹转了弯。

他面无表情望了长平公主一眼,神色自然说道:“陈老头可不是神棍,他的卦准着呢。”

张玉郎眼神一亮:“有多准?”

“很准。”萧展一脸高深莫测道:?“陈老头不但卦很准,还能看透人内心所想,以及隐藏的秘密。”

“佛门他心通?”

张玉郎惊讶了,这个技能他也会,准确来说是他的分身弥临也会。只要将身份切换成弥临,他就会佛门六大神通中的四种,以及金刚境界的战斗力。

听了萧展的话,云飞烟露出了期待神色,心下暗暗打定主意,到了武功县,定要让陈老头给她算一卦。

长平公主倒是没想那么多,只是静静的听着。

你这个大嘴巴,险些把老子几千万两横财给吐露出来......张玉郎隐晦的横了萧展一眼,笑道:

“我提议赛马,咱们三匹马,谁最后到达武功县,今天的大餐就由谁请,如何?”

这个提议瞬间得到了热烈响应,?萧展当即说道:“好,一言为定!?诸位,今天就让你们看看萧某的马术。”

而后,他大喝一声:“驾!”扬鞭策马冲出。

瞬间,官道上扬起一阵灰尘,萧展连人带马消失在远处。

见萧展中了套路,张玉郎嘿嘿一笑,两马并排,带着两女慢悠悠的晃着,对云飞烟道:

“大灯泡走了,这下子可清净了。”

云飞烟含笑点头,?一双清澈妙目看了眼长平公主,轻声道:“大郎,我最近身体有些不适,总是困顿不已,意念无法集中。”

“多长时间了?”张玉郎关切询问道:“你是宗师,怎会如此?难道是修炼进度太快,走岔了?”

众所周知,宗师实力强大,是不太可能会有小病小灾的。

云飞烟摇头:“其实也无大碍,只是思绪不宁。”

张玉郎松了口气,望着脸上挂在两团红霞,穿着男装都掩饰不住妩媚神色的云飞烟,忽然心下一动,有所猜测。

三十里路,快马一鞭就到,即使带着妹子晃悠着走,也只用了一个时辰,就到了武功县城外。

萧展正百无聊赖的在城门楼下等着,见张玉郎慢腾腾的到了跟前,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被耍了,当即一脸不爽道:“我赢了。”

“你赢了,今天大餐我请!”张玉郎大手一挥,姿态豪橫,脸上似乎写着“不差钱”三个字。

萧展心里顿时略微平衡了一些。

一柱香后,武功县第一酒楼,二楼雅间。

望着面前一大碗热气腾腾的馄饨,萧展气的险些拂袖而去。

众人来的不是时候,天还没黑,酒楼所有的菜都卖光了,亏得酒楼里还剩下一些馄饨,否则连口吃的都没有。

说出来都难以置信,这武功县第一酒楼,居然是县城里唯一的一家饭店。

事出反常必有妖,人若反常必有刀。

单单从这一点看,就知道武功县的水很深,一个县城里几万百姓,怎么着也不可能只有一家饭店。

可偏偏不可能的事情就发生了,这让原本打算狠狠宰张玉郎一顿的计划落空了。

陈老头一手捧着碗,一手拿着筷子,津津有味吃着,一点都不觉得这顿请客寒碜了。

他约莫五十岁左右年纪,须发皆白,精神矍铄,一双明亮的眼睛里透着睿智与和善,卦旗靠在桌子旁,上写:“买一赠一,不准不要钱。”

张玉郎三两口吃完,放下碗筷,问道:“陈老,你这旗子上的字.......”

场面瞬间安静,众人停下手上动作,注视着陈老头。

陈老头不慌不忙吃完最后一个馄饨,擦了擦嘴,乐呵呵道:“是这样的,最近生意不好,算卦行业竞争激烈,为糊口计,老儿我不得不跟上潮流,打折优惠。”

闻言,张玉郎呆住,?一脸难以置信,算卦还有竞争激烈一说?还潮流,打折优惠?

要不要这么接地气......

萧展神色一动,关切道:“陈老头,有多激烈?”

“很激烈,你们看那边。”陈老头手指着楼下的街道,一脸无奈。

楼下,不算宽敞的街道上人来人往,一眼望去,短短几十米长的距离,拿着卦旗的老先,粗略估计有十几位,卦旗上的内容也不尽相同。

“占卜问灾,十文一卦。”

“武功县第一卦师。”

“算一赠一,童叟无欺。”

楼上众人面面相觑,场面静默了几秒,萧展干咳了一声,笑道:“还真是挺激烈的,行业形势很严峻啊,陈老头。”

而张玉郎与云飞烟几个人,则是目瞪口呆,满脸惊奇望着楼下这帮卦先生。

本来,他们还不太信陈老头刚才说的话,心道,算卦的竞争能有多激烈?

现在信了,的确无比激烈。

这不正常,定是有人针对陈老头........张玉郎心里暗想。

陈老头卦准是武功县出了名的,这样都能被人恶意竞争,其中必有蹊跷........萧展心里思索着,而后沉吟了一下,道:“莫非这些人的卦都很准?”

陈老头闻言,摇摇头:“准与不准,谁又知道呢?验证也是需要时间的。”

张玉郎轻轻颔首,赞同道:“没错,比如说我是个外行,卦算得不准,正好你来算卦,我只对你说好话,说你身体健康,妻妾成群,儿女成双。哪怕几年后,你仍是孤身一人,却不会来责怪我。再加上已经几年过去,卦准不准其实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这个外行人当了几年算卦的,混了口饭吃,并成功的让其他算卦先生没饭吃。”

陈老头连连点头,道:“就是这么个理。”

众人恍然大悟,难怪楼下算卦的这么多,感情这里面道道是这样的。

这时,云飞烟忽然说道:“陈老,能否给我算一卦。”

陈老头摇头笑道:“我年轻时在五原寺待过一段时间,学会一些他心通神通的皮毛,只能窥探出普通人内心的想法,却不能窥探阁下的,阁下天人合一,修为惊人,老头我力有不及啊。”

“.........”

是你学艺不精,这他心通并不是虐菜技能......张玉郎心下一动,闭上双眼,不大一会又睁开,目光变得平静如水,不带一丝丝感情,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云飞烟与他对视一眼,心里已经知晓,情郎换人了,眼下这个定然是弥临。

张玉郎...准确来说是弥临,默默的看了看身侧两位各有特点的美女,对云飞烟一字一句说道:

“我可能是有了?”

这就是读心术?席间众人哗然一片,探询的目光望向一身男装长得娇俏的云飞烟。

有了?有什么了???信息量有点大啊。

“讨厌!”

云飞烟俏脸一红,腾一下站起身,扭腰疾步而去,白袍挥洒,走的虽然狼狈,却也不失潇洒。

目送云飞烟的背影消失,张玉郎转向长平公主,不带感情说道:“哥哥怎还不跟皇兄提亲,真讨厌。”

闻言,长平公主当即一愣,而后俏脸犹如火烧云般,瞬间红到耳根,她迅速起身,一手掩面,一手提着裙摆,小跑而出,去寻云飞烟了。

酒楼里还剩下四人,萧展和陈老头神色严峻,酒楼老板和伙计如临大敌。

张玉郎微微一笑,转向萧展:“没完没了的出差最讨厌了,好怀念隔壁王家丰腴的小娘子啊。”

“啪”的一声,萧展拍案而起,横眉怒目斥道:“胡说八道,无稽之谈!”

而后拂袖而去。

张玉郎目光转向酒楼掌柜与伙计。

酒楼掌柜当即把伙计推到身前,挡住张玉郎看过来的视线,“噔噔噔”跑进后堂,不出来了。

伙计神色惊恐,战战兢兢的望着张玉郎,生怕他口吐狂言,将自己的小秘密揭个精光。

张玉郎微微一笑,轻轻摆手示意,对他的事不感兴趣。

伙计如蒙大赦,双手连连作揖,慌不择路退入后堂。

二楼只剩陈老头一人,张玉郎刚看向他,便是一愣,脱口说道:“大人,快走吧,这武功县水太深,待下去会死人的。”

“的确如此。”陈老头点点头,承认心中所想。

张玉郎沉声问道:“有多深?”

陈老头神色微变,语气惆怅:“很深。”顿了顿,又语重心长说道:“这武功县......”

话未说完,就见一道寒光,从外面激射而来,直奔陈老头。

说时迟,那时快,寒光眨眼间便到了陈老头面前,虽然这会掌控张玉郎身躯的是弥临,战斗力很强,但由于坐的远,加之没有防备,此时此刻已经来不及救援。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白光闪过,而后又响起一声娇喝:

“雕虫小技!”

很快,一切平静下来,没有人受伤,也没有人死亡,平安无事。

云飞烟手里捏着一柄闪闪发光的小刀,挡在陈老头身前,目光望着窗外远处,摇了摇头。

云飞烟表达的意思张玉郎知道,对手一击不中,已经跑远了。

之前因为尴尬跑出去的众人,闻声纷纷跑回来,神色复杂。

陈老头愣了愣神,睿智的目光看着云飞烟,笑着拱手道:“多谢阁下救命之恩。”

云飞烟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张玉郎看着他,脱口而出道:“其实阁下不出手,老头我也死不了。”

陈老头脸上的笑意僵住,手尬在半空,好似无处安放。

吃完馄饨,五人出了酒楼,入住武功县第一客栈――同时也是武功县唯一的一家客栈,一人一间,房间相邻。

刚进来房间,张玉郎就看见一位英姿飒爽且不失娇媚的女子坐在床上,她丝巾蒙面,穿一袭蓝衣长裙,一双辨识度极高的丹凤眼里带着笑意,盈盈望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