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7 世事难料(1/1)

“父亲要应旨出征?”

凉州城将府,书房,身高马大,体型雄壮的赢七方瞪大眼睛,神色不可思议望着父亲赢西。

他简直不敢相信,父亲居然会应下宣调,为朝廷出力,合力剿灭安西将军阮猛。

这和父亲一向秉持割据地方,先家后国的作风严重不符。

若不是能肯定眼前被甲执锐之人就是赢西,赢七方会以为父亲被调包了,

爹,您压根就不是个忠臣,这话说的别说孩儿,放眼全凉州,谁人能信!

书桌后,同样虎背熊腰的赢西暗暗气恼,瞪了一眼赢七方,堪堪压下将他暴揍一顿,再踹两脚的想法。

若不是担心打不过儿子,他是决计不会忍耐的。

贵为凉州守将,却只有赢七方一个儿子,为了让他稳稳当当继承凉州这块地盘,打小,赢西便棍棒相加,从重从严操练儿子。

赢七方也争气,五岁启蒙,六岁练武,十五知典故,通战策,如今刚满十八岁,便已修到修命境。

可谓文武双全,英姿无限。

唯一令人不满意的地方便是心太软,不够杀伐果断。

不知何时起,赢西已不再是赢七方对手,两人比武切磋时,屡屡被儿子暗中相让。

棍棒相加的待遇,赢七方也已经很久没享受过。

“七方啊,不是为父突变,听从大成皇帝调遣,而是今日之势,非出兵不可,若不出兵,我凉州将会大祸临头。

“几日前,阮猛的战骑营在长安府北两百里处,伏击了北原李通。李通七万步兵几乎损失殆尽,若不是他手下一万骑兵赶去相救,李通这会已经死了。

“这一役,李通损失惨重。短时间内没有再战之力。而阮猛仅仅损失一万多战骑营,而他手中,还有四万多战骑营!

“赵泛死,李通败,皇室弱,放眼西北,还有谁阻挡他?只有我凉州军!我若不应朝廷征调,待阮猛喘息过后,他必先动手铲除我们。然后威逼朝廷,改天换日。

“我赢家先祖曾言,当战争无可避免,一定要先动手!”

赢七方惊道:“父亲,西北有五守节,不是还有河西守节么?他应该不会坐视不理吧?”

赢西撇了撇嘴,不屑道,“他?区区两万兵马能做什么!”

西北五守节,共计十四万兵马定额,北原,青河,安西,凉州皆为三万,唯有安西府因距离朝廷过近,故而只有两万定额。”

虽然私下里各自养兵买马,扩充实力,安西府有兵七万,青河府有兵八万,凉州也有五万劲旅,其中四万枪骑兵。

但这并不包含河西府。

河西府从始至终,就是个渣渣,不但没有骑兵,两万杂牌步兵也不堪大用。

大夏将倾,各自为重,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制衡之道,并不仅仅存在于朝廷。西北五守节之间,关系同样微妙。

若有一方忽然打破均衡之势,必被群起而攻之。正如此刻,风头正劲的安西将军阮猛。

说是全西北公敌,毫不为过。

虽然阮猛并没有犯什么错,伏击李通也只是处于自卫反击。

但他不该私下养了那么多战骑营,还隐藏那么深,足足六万能征善战的战骑营,个个以一当十,藏着一股可以横扫西北的力量。

他意欲何为?

西北剩下的四守节与朝廷,五方势力谁不慌?

阮猛伏击李通的消息,凉州百姓间已经传得沸沸扬扬。张玉郎自然也听了个大概。

此刻他正在凉州守将府门前,举着玉牌,自称大成皇帝特使,前来拜访守将赢西。

守卫们不敢怠慢,连忙入内禀告:门外一对俊男靓女,来头不小。

好巧!赢西与儿子对望一眼,齐齐冒出这个念头。

早来几天,他根本不会搭理什么皇帝特使,就算皇帝亲来,最多不过是面子上意思意思。

“快请,”赢西吩咐一句,又道:“慢着,本将亲自去请!”

......

直到坐进将府客室,好言好茶伺候着,张玉郎还有些懵逼。

太热情了,热情的过份。他探了探身子,斟酌再三道:“将军世居西凉,久不回京,为何对我如此客气?”

他的潜意思是说,大家都不是二傻子,将军您也别演戏,咱们打开门说亮话吧。

赢西爽朗一笑,点点头,开门见山道:“我欲应宣发兵围剿阮猛。眼下尚有犹疑,带的人马少了,恐会捉襟见肘,倾巢而出,又恐西域小国会有异动。毕竟本将身负镇守边关之责,左右难定,请使者为我一决。”

赢西又补充道:“我凉州没有步兵,只有三万外营与两万守城兵,都是长枪营。”

长枪营与战骑营一样,都是骑兵的一种,战骑营使刀带盾,长枪营持枪带箭。

两者虽都是骑兵,但侧重点不同,长枪营更适合冲阵,战骑营更适合近身搏杀。

张玉郎想了想:“在下兵事不通,便不妄言献丑了,皇上时刻期盼将军出手,还望将军早做决断。”

局势瞬息万变,最初赵泛勾结索命门,搞风搞雨。之后李通插手,瞬间覆灭赵泛,风头一时无两。

安西将军阮猛被迫反击,打得李通几乎全军覆没,朝廷三万铁臂营吓得连忙缩了回去。

整个西北,能与阮猛掰手腕的,只剩凉州守将赢西。

一山不容二虎,两人势必要分个高低,若阮猛胜,西北他一家独大,

若赢西胜,也会付出不少代价,伤筋动骨,西北五守节基本名存实亡,再无法威胁朝廷。

这些道理,所有人都知道,但阳谋高明的地方就在于此,就算知道这是个漩涡,但还是得跳进去。

自古军无小事,纵然已经决定出兵,赢西仍筹备了数日,方才安排妥当。

张玉郎住在守将府中,每日里与赢七方聊天吹水,勾栏喝酒听曲。

两人同龄,又都是年轻人,很快便熟捻起来,称兄道弟,无话不谈。

从张玉郎口中,赢七方品到了外面世界的腥咸,他叫那精彩,并且一脸向往,遐思连连。

从赢七方嘴里,张玉郎探到了凉州府的深浅,也可称之为底细,长枪营五万,后备营五万...来之能战那种,全是骑兵!

凉州府人口不到百万,居然养得起十万骑兵?

张玉郎震惊了,仔细打听才知,此间百姓多以游牧为生,生在马下,长在马背,随便拉出一个成年男子,都是弓马娴熟,堪比老兵。

全民男子皆可为兵,便是凉州府的特色。

怪不得阮猛那么强大,屡屡被赢西挑衅,却从不主动来攻。怪不得天下二十五守节,无人敢犯长安府朝廷。

原来西北五守节藏龙卧虎,张玉郎恍然了。

安西战骑营,凉州长枪兵,善战统军的李通,距离长安府都不远,都对朝廷虎视眈眈。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平衡,其他守节不敢来窥探。

但现在这种平衡被打破。接下来的局势就难以揣度了。

唉,我这个个小衙差,能不能参一咖其实都不重要,苟住性命于乱世,才是重中之重。

策马随军,行走在往安西府的官道上,张玉郎思绪翻动,一时竟有些迷惘。

忽然有些讨厌这混乱的世道,打打杀杀,让人没有一天安宁日子,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便被各种形势,刀子,手段,逼迫着前行。

身不由己,随波而动。

张玉郎收敛发散的思绪,望着官道两旁山嶙石峋怪木歪林,心头逐渐清明,既来则安,就先定个小目标,帮助朝廷平定西北,不为高官厚禄,不为显赫名声。

只为有安宁日子。可以自由选择去勾栏听曲,青楼泡妞,或是泛舟南灵河垂钓,漫步观海楼吃酒吹牛。

那才是人生快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