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6 这波不亏(1/1)

清晨,东北风呼啸,天色阴沉。

去往凉州城的古道上,一个年轻后生牵一匹红马,风尘仆仆走着,马背上驮着一名妙龄女子,嘻嘻哈哈,叽叽喳喳。

“师兄,那老家伙为何杀你的马?”

张玉郎摇了摇头,没有言语。

云飞烟音讯全无,两人循着记号,追到最后消失的地方。那里有一摊血迹,以及打斗痕迹,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正查探间,白衣术士不知从何处忽然跳将出来,一刀将张玉郎的白马给结果了,还恶狠狠说道:“再跟踪,二人便与马同。”

迫于对方实力,张玉郎不敢再跟,便按照先前约定,折向凉城。

他并未忘记与大成皇帝的三月之期,此去等候云飞烟,顺便探一探凉州守将赢西虚实。

路途颇远,马儿又只剩一匹,于是便有了师兄牵着马,苦哈哈,师妹高安坐,叽叽喳一幕。

“师兄,考虑好没?帮我重建索命门。”

死丫头坐着说话腿不酸...张玉郎嘴角一撇:“一个赏金组织有什么好,没了就没了,师妹你也老大不小,别整天想着打打杀杀,须知韶华易逝,等到人老珠黄,膝下空空时,你定会后悔今日之举。”

燕无双嘻嘻一笑,浑不在意道:“师兄,如果你答应帮我,我们便共乘一骑。”

只是共乘一骑么...张玉郎沉声道:“师妹,我不是那种人。”

不是张玉郎不想,而是马背上坐不下。

一匹马,驮着燕无双和帐篷,其他行李已是一减再减,但仍显得拥挤,否则张玉郎才不愿意迈腿步行,就算燕无双反对,他也定然要上马的。

言语间,天空忽然飘扬起雪花,挥挥洒洒。

又行一段,迎面路上过来一辆平板无蓬车,前面套着两头花斑半大毛驴,一个身形颇为壮实的汉子端坐车架上,挥鞭赶着。

张玉郎立于路中,拦车问道:“老哥,此地距凉州城还有多远。”

“吁!”

壮汉喝住驴子,打量两人一番道:“从此间到凉城,道可不近啊,得有四百多里。中间有一段两百里的雪岭,常年积雪,崎岖难行,你们这马...怕是过不去呀。”

张玉郎忙道:“老哥,我用这匹马再加点银钱,换你两头驴子和车,行不行?”

壮汉瞧了一眼壮实神俊的红马,有些意动,嘴上却拒绝道:“对不住了小兄弟,两头驴子是我家的主要劳力,全靠它俩拉货下地,日日奔忙,才养活一家子...对了,小兄弟你加多少银子?”

张玉郎讶然失笑:“十两银子如何?”

壮汉神色纠结:“木板车倒是没什么,只是这两头驴子从小养大,与我感情深厚,一时之间,还真有些不舍。”

潜意思就是说钱没给够。张玉郎了然,摸出银子道:“二十两。”

“成交!”壮汉从驴车上下来,双方一手交钱马,一手换车驴,各取所需,皆大欢喜。

临走前,壮汉嘱咐:一路向北即可,五十里外,是绵延两百里的雪岭。过了雪岭再走两百里便是凉城。

壮汉揣着银子策马远去。空气中,回荡着他爽朗的歌声:

“凉州的风雪,如刀割脸,策马的汉子,威武雄健...”

“得,得!”

骏马换驴车,速度提升一大截,顶着漫天飞舞的雪花,张玉郎喜滋滋驾着平板车,燕无双一脸无奈坐在后面。

这一幕,像极了小郎君带着小娘子回家成亲.郎君情激荡,娘子心彷徨。

雪愈下愈大,逐渐掩盖住路面,张玉郎抖开帐篷,裹住燕无双,天寒地冻,风冷雪冰,冻得两人瑟瑟发抖。

黄昏时,驴车行到雪岭下。

正发愁夜间如何度过,燕无双忽然讶道:“师兄快看,那儿有一户人家!”

凝神望去,半山腰果有一股炊烟袅袅升腾。

两人赶着驴车,未到门前,便有一个颇为俊俏的小娘子,带着一个虎头虎脑的稚童,前来相迎。

稚童挣脱小娘子拉拽,迈着小短腿,兴冲冲跑过来,脆生生叫道:“爹....”

喊了一半,见不认识张玉郎,也不认识燕无双,连忙刹住小身板,声音僵住,咕噜噜的大眼睛里涌上害怕,扭头跑回小娘子身后,探出小脑袋张望。

稚童见车识人,这儿应该就是那壮汉的家了...张玉郎跳下驴车,拱手道:“小娘子莫怕,我不是坏人。只是天色已晚,无处容身,想在贵处借宿一夜,明早便上路。”

看面相,见张玉郎确不像穷凶极恶之徒,又带着一个比她还漂亮的女子,俊俏小娘子心下稍安,邀请两人入内。

农家小院,土屋三间,土鸡一窝,黑狗数只,吠声阵阵。

室内,张玉郎将马换驴车的经过详细道出,小娘子听罢,如释重负,安排两人住在西屋,她自与稚童住在东屋。

一夜无声,无话,亦无事。

两百里雪岭怎么过?

清晨起来,张玉郎望着驴车犯了难。燕无双大大咧咧逗着稚童,不见一丝忧虑。

小娘子自屋内走出,适时出言道:

“公子可是担忧雪岭难行,奴家有一雪橇,四只獒狗,可助公子轻松越过雪岭。”

“如此甚好!”张玉郎大喜:“小娘子,便以此驴车,平换你家雪橇加四狗,如何?”

闻言,小娘子眉头皱起,神色为难道:“公子以两驴换四狗,奴家本应该同意,可是这四狗都是奴家从娘家带来的,感情深厚......”

又是这一套...张玉郎摇头失笑:“娘子,再加纹银十两,如何?”

“哎,公子稍等!”小娘子俏脸涌现喜色,忙不迭去牵狗配雪橇。

燕无双松开稚童,丹凤眼盯着张玉郎:“师兄,一马换双驴,两驴换四狗,我们是不是赚了?”

如果平换,当然赚了,但三十两银子你算了么?张玉郎扶额道:“师妹,是赚了。”

“哦。”

驴车换雪橇,速度再次提升一档,

雪橇行驶在高低起伏的林中雪原上,时起时伏,惊险刺激。

四只膘肥体壮的獒狗,迈开腿撒着欢跑,两边景色飞速后退。一路上,燕无双大呼小叫着,紧紧抓住张玉郎,生怕被雪橇甩出去。

仅仅用了两个多时辰,两百里雪岭便已到尽头。

四只黑狗汗出如浆,四肢伏地,伸长舌头,呼呼喘着气。

岭下已是平原,虽有微雪,但雪橇指定是用不上了。

燕无双也想到这一茬,便询问道:“师兄,怎么办?”

怎么办?四只强壮的獒狗,牵到凉城少说能卖二十两,但总不能牵着走吧,还有两百多里呢,多麻烦。

正皱眉思索,忽听燕无双道:“师兄快看,黑狗跑了!帐篷行李还在上面。”

张玉郎扭头一看,顿时愕然。

四只黑狗歇息够了,撒开腿,拖着雪橇往来路而回。这会功夫,已经窜出去好几百米。

速度太快,行李被颠了下来一些。四只狗子停下,其中一只狗用嘴巴叼住行李,放回雪橇上,再次拖着跑了。

这次跑的没那么快,很稳当。

好家伙!这狗子可真够聪明的。

既然它们已经做出选择,倒是不用再纠结如何处理。

就是可惜了那三十两银子和一匹上好的红马。

燕无双后知后觉,仰头问道:“师兄,我们是不是亏了?”

血本无归,当然是亏了...张玉郎沉声道:“师妹,这事你得换个角度看,如果没有遇到驴车和狗子,我们这会应该在哪?”

“雪岭上?”燕无双不确定。

张玉郎大手一挥道:“没错,此刻我们必然被困在两百里雪岭,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说不定还会有生命危险,与我们的生命和花费的时间相比,区区一匹马和三十两银子,微不足道,所以说这波不亏!”

“噢,有道理,”燕无双点头,赞同张玉郎的观点。

主要不是她花钱,只要张玉郎觉得不亏就行,她无所谓。

两人不再纠结此事,深一脚浅一脚,直奔凉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