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1/1)

看着文以宁的神情,卫奉国笑了笑,只把文以宁的手拉过来,将东西放在了文以宁的手中,文以宁接过来,才觉得触感远远比人皮要粗糙得多、厚度也要厚一些——

“这东西其实换了我们戎狄、人人都见过,您久在京城,所以才会觉得新鲜。”卫奉国笑了笑,只将那东西拿了回来:

“江上水流湍急,普通的木船竹筏根本无法平稳过去,所以我们戎人皆是用此物浮水、泅渡而过——不过更大些就是了。”

说着,卫奉国比了比大小,回头看着文以宁还是一副不明白的样子,这才无可奈何地说出了谜底:

“羊皮。”

“这是羊皮,”卫奉国继续仔细地解释道,“一整只的羊,从颈部开刃下去,千百个师傅中能有一人用得‘浑脱’之法,这便能将整只羊的皮给剥下来、且不破口子。只把四蹄、脖颈处都给紧紧扎牢、内里子充了气,便可载人渡河。”

“……渡河的东西,你用作……”文以宁觉得自己这辈子全部加起来,惊讶的表情都没有这一夜多的。

人家渡河,你竟然想着的是两-情-欢-好。

文以宁不知该用何种表情来面对卫奉国。

“呵,”卫奉国笑了,“东西、都是造出来给人用的,我也不是自小就想着要这般,是来了你们锦朝,又当了俘虏,平白无故挨了那么一刀……那日在江边,见小子嬉闹、怀念故国,这才想起这东西来。”

“后来我想着充-气变-硬总是死物,和一般玉势、木势也无甚分别,便想着用滚水试试——太烫也不成,只怕会弄得皮子软化,没几次就不成了。太冷——只怕身下的人吃苦受累,更是不得房中旨趣了。”

卫奉国娓娓道来,竟然也能如此细致。

文以宁听着,脸上是越来越红,心里却想着、怪不得在河山阁沈钧问了一句——天下最好的书是什么,卫奉国敢于大胆地回答是那本什么《千岁大人房-中-术》。

一个太监,连命根子都没了,还能将温度、质感、大小都给细细掌握分析了,只怕是超过那些器-大-活-好的百倍。

“那、那……”文以宁还想问,可是却还不了口,这东西是如何含珠吐露的,文以宁也百思不得其解。

若说羊皮能盛水,他懂。

可是若是再能以前端喷出什么来,文以宁却又有点不明白了。心里寻思着,到底要怎么问,文以宁却没有注意自己这幅期期艾艾的神情都给卫奉国尽收眼底。

卫奉国笑了,点了点他的鼻头说道:

“若是一早都让您给知道得清清楚楚了,您新鲜劲儿过去了,我还怎么伺候您呐?”

“难不成你就这么一样宝贝啊?”自己的心思被人给说了出来,文以宁翻了翻白眼,哼了一声转过脸去。

“我的宝贝可多了,”卫奉国眨了眨眼睛,故意卖关子,“不过——”

“不过什么?”

“我所有的宝贝都是要留给和我相伴一生的人。”

卫奉国正了神色,只转过头来看着文以宁。文以宁一愣,回头来看着卫奉国。卫奉国没有再说话,而是伸出了手,将文以宁的头发理顺。

看着帮自己理顺头发的卫奉国,温柔、安静,那种专注的宠溺是不能装出来的。

眼瞧着对方的手指就要离开已经柔顺的发丝,文以宁忽然有点患得患失,伸出手来,拉住了卫奉国的手。

十指交缠,正如他们的长发,散落在床榻上,渐渐不分彼此。

文以宁抬头看着卫奉国,看着他的眼睛,看着他轮廓分明的脸庞,不同于中原人的高挺鼻梁,宽阔的胸膛还有腹部结实的腹肌。

除了那道伤口。

文以宁不知道太监是怎么受得住这样的苦的,何况卫奉国在戎狄之中也算是尊贵人,一朝国灭、还被人去势做成了猪狗不如的奴隶,那些日子他到底是怎么撑过来的?

心有些揪着疼,满溢的情绪就要宣之于口,可是最后却被理智给拉住。

大约是看着文以宁纠结,卫奉国淡淡一笑,起身来帮他披上了外衫:

“天凉了、夜也深了,您还是早些睡吧。”

很多事情说破了,兴致也就散了。

文以宁看着卫奉国,虽然想要说什么,可是却说不出邀请的话来,只能任凭卫奉国帮他穿好了衣衫,拉着他送到了门口:

“您早些休息,我在这边收拾着。”

之后,卫奉国就合上了房门。

文以宁站在门口,看着紧闭的房门,静静地站了一会儿,沉默、没有说什么。

直到如意走过来,悄悄看了他一眼:

“主子,大晚上的,你站在这里做什么呢?若是沐浴完了早些睡吧,明日还要早朝呢。”

叹了一口气,文以宁点点头转头离开,随意问如意:

“那个火炎呢?你怎么安排的。”

“喔,我们宫里的洒扫已经有十多个人了,他们平日都是住在后院的通铺,如今他再来了,通铺挤不下,我便打发他去角楼先住上几日,等宫里空出来了,再让他过来。”

文以宁听了,皱了皱眉头:寿安殿处于西后六宫之中,宫中那么多的地方怎么会住不下一个小太监,角楼在河山阁之后,那里寒冷又没有地龙,如意这样安排——只怕是在和卫奉国怄气。

如意看见文以宁的神色有变,正想要解释什么的时候,就听得房内“呯——”地一声巨响,然后就听得卫奉国一声低呼,还没有等文以宁和如意反应过来,房门大开来、很快就有一个人影窜了出来。

那人手上拿着一柄鲜血淋漓的长剑,看见文以宁和如意也是一愣——许是没有想到在院外还有人的缘故。

这个刺客黑衣蒙面,看见有人、没有等如意的那句“来人呐、有刺客”喊出来,就整个人一跃上了房顶,消失得无影无踪。

“主子,你等着,我这就去叫人——”如意喊了人,寿安殿的禁卫只将文以宁给护在了中间,如意匆匆忙忙出去让人追杀刺客。

在方才文以宁沐浴的房间里,几个宫人进去查探了回来禀报道:

“主子,卫公公受了伤,可要请太医来医治?”

“什么?!”文以宁一惊,下意识地提高了声音,可是看见那个宫人投过来的奇怪目光,又轻轻咳嗽一声道,“有无性命之忧?”

“这……”

文以宁见那个宫人犹豫,心里又开始担忧起来,只怕卫奉国是受了重伤,没有等宫人回答就随口吩咐道:

“去太医院请韩太医过来。”

“不用——”

宫人还没有领命去,卫奉国自己却从房间里面走了出来:只见他脸色惨白、唇无血色,一头长发随意地扎在了脑后,身上墨绿色的衣衫却也在夜色中看不出来伤了哪里。

卫奉国扶着门框顿了一会儿,才站直了身子对着满院子的人、说的话却是对着文以宁:

“韩太医是太医院副使,又是专管太后的病状。咱家不过是受了点小伤,没什么大碍。”

宫人听他这么说,便也作罢,只护着文以宁将他好生送到了寝殿内,人多口杂,文以宁也不便说什么,只是担心的看着卫奉国,一步三回头。

每一次回头,都只能看见卫奉国顶着一张苍白的脸,冲他微笑、表示不用担心。

可是到了后半夜,文以宁躺在床上却怎么都睡不着,他习过武、什么样的伤口会流多少血、剑上会沾多少,他都多少有个概念。卫奉国那苍白的脸色,只怕并不是他看上去的那个样子。

文以宁左右睡不着,白白担心一晚上不如去直接看个究竟来得痛快。想着、也便这么做了,绕开守在殿外睡过去的如意,文以宁悄悄地提着自己的鞋子从寝殿中走了出去,只没有古人做“手提金缕鞋”时的那番偷欢罢了。

绕开了来往的宫人到了卫奉国所在的房间前面——寿安殿八品的太监们虽然不是住通铺,但是也是普通矮房。

现在夜深了,唯一亮着灯的一间,就是卫奉国的住所。

文以宁到了门口,发现房门竟然是虚掩着,稍微偏头一看,却看见了一个年轻的小男孩坐上了卫奉国的腿,搂着他的肩头、笑眯眯地正要说话。

文以宁一愣,气上心头,冷哼一声,也不管屋内的两人,只道,“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

卫奉国一看是他,立刻推开了身上的小男孩站起身来:

“您怎么来了?这么晚了您怎么还不睡、这是火炎,今晚来的那个小太监——”

看他急急忙忙解释,而且脸色也已经看不出什么大碍来,文以宁一挑眉,双手抱胸冷笑起来道:

“怎么?是我来的不是时候、坏了公公你的好事?还是公公你、又一次想要用苦肉计骗骗我,让我担心你,好自投罗网、对你投怀送抱?”

文以宁不知为何,看见那个小太监对着卫奉国的深情、还有主动的样子,就来气,更是想起了在尚方院被卫奉国和他的小徒弟骗的事情来,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也顾不得什么:

“卫公公,你赢了、你手段高,看着我被你算计对你献身、你其实很高兴是不是?”

“……”

卫奉国沉默,想了想,摇了摇头,没有说出什么来。

文以宁见他不解释,还想要说什么。可是卫奉国身边的小太监火炎却忽然搂住了卫奉国的手臂道:

“您觉得献身给千岁大人是您吃亏了,我可不觉得吃亏!我整个人都乐得慌!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您不乐意您就快走吧!今宵良辰美景、花红叶绿柳成荫,您就不要来打扰我和千岁大人的美事!”

文以宁一听这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暗中握紧了拳头,双目死死盯着卫奉国身边的小太监,整个人都被那几句话压得喘不过气来。

良久,

文以宁咬了咬牙,看着卫奉国,却慢慢地对着那小太监说:

“那好,你、就、和、你、的、千、岁、大、人,共度今宵吧!”

说完,

文以宁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走,才转身的时候卫奉国就追了过来,可惜还没有捉住文以宁的手,就整个人倒了下去,发出了一声闷响。

“大人?!”火炎扑过去,看着卫奉国,立刻掏出身上的丹药给卫奉国服下,还要给卫奉国输真气。

文以宁看着这一连串的动作,哼了一声:

“你们继续演啊,卫奉国、你继续啊——你究竟还想骗我多少次?”

“我看你还想要躺到什么时——呃……”文以宁的话没有说完,那个小太监忽然爆发了什么力量直接过来一把扼住了他的喉咙,将他整个人狠狠地按在了墙壁上。

文以宁呼吸困难,却还是冷冷地瞪着那个红了双眼的小孩。

“我从来没有见过你这样冷血的男人!”火炎红着眼睛,手下的力道却越来越重,“大人他已经命在旦夕、你、你却还说出这样绝情的话!”

“大人真是瞎了眼!才会看上你这样无情的人!”

火炎手底下用力,竟然直接将文以宁从地面上提了起来,进气越来越少,文以宁只觉得眼前一花,双手捉住了火炎的手、才能勉强喘过气来:

这个时候,

借着改变的光亮和角度,文以宁看清楚了,卫奉国刚才躺着的地方,竟然多出了一滩、猩红的血水。泛着寒冷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