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黑子是条狗(1/1)

三年前,木材加工厂,黑子出生后二十天。

一天晚上,工友们正在加班,繁忙的工地上,谁也没有注意黑子和它的家人。

一位工友不小心用铲车撞倒了围墙,黑子的母亲和小狗们惨叫的声音盖过了机器的轰鸣声。它们被活埋了。

工友们把黑子一家,从乱石堆中刨出来的时候,黑子的母亲死了。

母亲的四个孩子中,只活了黑子一个。

就这样,黑子被邵振邦收养了,农历新年到来之前,黑子来到了邵兴旺他们家。

邵振邦可怜黑子,希望它能过上更好的生活。

于是常杀猪匠那里,给黑子要些猪的下水肉。

邵和生是远近有名的杀猪匠,为人忠厚善良,收取生猪的时候,价钱公道,童叟无欺,所以生意比较好。

邵振邦常常在人手不够的时候,去给邵和生帮忙,回来的时候,邵和生少不了送个猪头、猪蹄、猪肝、猪肺、猪大肠什么的。

黑子隔三差五就能吃上一顿肉,身上的皮毛,像抹了一层油,显出一种健康的亮色。

路人见了直夸:“嘿!瞧这小黑狗,长得真好看。”

上学的时候,黑子总是蹦蹦跳跳地跟着邵兴旺,一会儿跑在他前面,卧在很远的地方等着他,一会儿又故意躲在他身后,直到看不见他时,才像小马驹似的哒哒哒地跑过来。

放学的时候,黑子常常会蹲在村口的土坡上迎接邵兴旺。

看见邵兴旺之后,摇着尾巴,跑到他跟前。

他也常常蹲下身子,总要抱一下它,摸摸它的头,捋捋身上光滑油亮的皮毛。

黑子很享受这样的亲昵过程。

它也总在这个时候,用那湿漉漉的舌头,舔邵兴旺的手和脸。

邵振邦看见了,总要冲过来赶它,抱怨道:狗吃屎呢,别抱它。

真正让邵兴旺感到黑子不是一条普通的狗,是黑子来到他们家第三年。

夏天,伏旱持续了半个多月。

玉米扬花的时候,最需要雨水的滋润,但老天爷似乎受了委屈,犟驴一样,就是不下。

眼看着玉米的叶子已经蜷曲,再不浇水,恐怕要颗粒无收了。

一直企盼老天能下点雨的邵振邦,等不及了,只好到村长那里登记排队,花钱等着井水的浇灌。

一个没有月亮的晚上,轮到了邵振邦家。吃完晚饭,邵振邦带着黑子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黑子疯狂的叫声,以及用爪子抓门的声音,惊醒了邵兴旺和母亲刘云朵。

刘云朵急忙打开门,看见了满身泥水的黑子,没见父亲邵振邦。

黑子在屋子里对着刘云朵和邵兴旺狂吠,然后一转身,向外冲去。

刘云朵大喊一声说:“不好,你爸出事了。”头也不回,一瘸一拐地疯了似地向前跑去。

黑子更像接到命令的骑兵,哒哒哒地向前冲去。它跑得太快了,看见刘云朵没有跟上来,又哒哒哒地折返回来,对着她叫两声,就又转身向前跑去。

黑子真是机灵。

刘云朵后来常回忆说说:“它嫌我跑得太慢了。它是在不停地催促我,跑快些呀!你得跑快些呀!跑慢了,主人就没命了。”

新的承包地,在流淌的井水的第一次灌溉中,陷下去了一个大泥坑。邵振邦掉了下去,等到刘云朵来时,水已经漫到了邵振邦的肩膀。

“这是个已经坍塌的墓穴,里面全是松软的淤泥,我都不敢动,一动陷得更深。”

邵振邦每次回忆起这段经历,总是显得特别激动。“要不是黑子,我的命算是完了。”

黑子机智救人的故事传遍了全村,大家都夸黑子懂人性,是只机灵的小狗。

一个多月后,丰收的喜悦,冲淡了黑子和黑子的英雄事迹。

人们不再关注黑子,也不再关注黑子救人的事情。

收秋了,该种麦子了。

家家户户的院子里堆满了粮食,传来阵阵丰收后的特有的幸福的欢笑声。

树杈上、土墙上、房檐上搭满了编好的玉米棒子,地面的席子上,晾晒着鲜亮的小红豆。红艳艳的柿子,挂满了枝头,喜鹊和麻雀,总是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啄几口熟透了的柿子。

黑子毕竟是条狗。

在农村人的眼里,这样的土狗不会有人一直关注,即便是它曾经做出了一件在狗的世界里非常伟大的事情,人们也不会认为它有多大的价值。

它只是一条看家护院的狗。

人们在狗的身上没有给予更多的愿望,它们同鸡鸭鹅,或者牛羊猪一样,都是人类世界里的畜生,都逃不出悲惨命运羁绊。

邵振邦又投入到紧张忙碌的劳动中。

一连几天,他们都没在意黑子。

平时家人吃饭的时候,黑子总是趴在桌子底下,等待着主人的嘴里,能掉出来一根面条,或者捡拾一根细细的,被啃得光光净净的骨头。

“这几天,黑子跑哪儿去了。”邵振邦吃饭的时候问了一句。

“和邵来弟她家的白花花在一块。”刘云朵说。

“哦——”邵振邦应了一声。

和黑子相比,邵振邦更关心今年的收成,和一家人的生活。

国庆节期间,他忙着晾晒粮食,忙着播种麦子。并不关心和在意黑子在不在家,吃饭了没有。当他的宝贝儿子一刻不在身边时,他就会不厌其烦地问妻子:“儿子呢,去哪儿玩去了,吃饭了没有?”

刘云朵在地里挖红薯的时候,在邻家地头的玉米秸秆垛子里,发现了黑子和白花花,一只个头跟黑子差不多的,长着白色长毛,黑色蹄子的狗。

黑子恋爱了。

这是它有生以来的第一次恋爱。

刘云朵并没有制止,她知道,农村的土狗许多都放养着,爱跟谁好,就跟谁好,主人是没有心思过问这些,也不在意它交了一个什么样的朋友。只是在母狗怀孕生小狗的时候,才会悉心照料几天。出生的小狗,也都全部免费赠送给别人,认识的,不认识的,你只要想要,说一声,就可以抱走了。

真正改变黑子命运,并让邵振邦下定决心除掉它的,正是这个白花花。

白花花的长毛,越来越稀,最后竟然掉光了。远远就能看见,白花花身上有黄色的脓液渗出。

刘云朵驱赶着黑子,不让黑子跟白花花在一起。但黑子像着了魔似的,根本拦不住。

其实,当邵兴旺他们发现白花花得病时,也已经察觉到了黑子油亮的皮毛,开始发灰发暗了。

它身上的毛,开始脱落,露出了可怕的粉红色的皮肤。皮肤上满是红点子,似乎也在化脓。

邵振邦带着黑子,到镇上的兽医站。兽医说:“我们只看牲口,不看宠物。”

在邵振邦再三请求下,那个老兽医说:“治不好,还是处理了吧,让娃远离,别给娃传染上了。皮肤病没一个好治的。”

临走时,邵振邦还是买了一些涂抹的药膏。

每天从田间地头劳作结束,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用借来的小画笔,给黑子一点一点地涂抹药膏。那专注的神情,就像一个画油画的画家。

白花花死了,在寒冷的冬夜,冻死在了野地里。白花花的主人在挖坑埋它的时候,邵兴旺和父亲邵振邦刚好路过。

“你家黑子被传染上了,对不起啊。”

“你不是故意的。”邵振邦。

“一定要娃远离,最好尽快处理掉。冬天穿得厚,还不太要紧,要是夏天,蹭到腿上,或者胳膊上,那就不得了。皮肤病不好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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