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章 怎可责怪(1/1)

时花匠偷偷潜来京都,想投奔金氏的事,真掌柜等人,早已经给金家去信说得明白了。

但时花匠在万年县衙的事,金君撷却还是第一次听说。

看一眼金氏,又看一眼陈钰,最后金君撷又看向天冬,指名道:“你来说!”

“四哥。”陈钰叫住他,“先歇息一日,明日你想知道什么,我一定知无不言,好不好?”

“不好,”金君撷拒绝得干脆又利落,“不知道前因后果,你四哥我会吃不好也睡不好,所以,你看着办吧。”

将茶碗在掌心里转了两圈,他又接着道:“你四哥我千里迢迢、日夜兼程的从巴东郡赶来京都,这过程有多辛苦,不用我多说了吧?”

陈钰瞠目结舌道:“四哥是在威胁我吗?”

金君撷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这不叫威胁,这叫卖惨。我要威胁你,拿姑父的近况说事,不比这攻击力强大?”

陈钰一路上都强忍着没有问,此刻听他提及,立即绷不住的说道:“我父亲他……”

金君撷打一个响指,“虽然你是我的小妹,但也要讲先来后到。我这不是威胁你,而是摆事实讲道理。”

求生欲可以说是很强了。

陈离表示鄙夷的小声‘切’了两声。

金君撷睨向他,“连自己的母亲和姐姐都保护不了,你还敢跟我在这里‘切’?”

陈离涨红着脸,气呼呼的撇开了头。

金君撷轻哼一声,满意的重新看向陈钰。

陈钰眼珠子往金氏那边转去,“我是替你姑姑问的。”

金君撷跟着她,飞快的瞟一眼金氏后,理不直气也不是那么壮的说道:“姑姑也得讲先来后到。”

金氏虽然急着想知道陈忠的近况,但还是被金君撷的话给逗笑了。让半夏去看看白英为何还没有回来后,她道:“时花匠的事,说来话长……”

“没关系的,姑姑可以慢慢说。”金君撷抢话道,“反正近几个月呢,我就住在春江府了,有的是时间。”

金氏轻笑着,示意陈钰道:“时花匠的事,具体的我也不是太清楚,你跟你四哥说吧。”

“时花匠的事,也不算太复杂。就是他无意间被牵扯进了刘壮山被杀一案,被何大人带去万年县衙,算是对他的保护吧。”陈钰大致讲了一下前因后果,才又细讲道,“刘壮山是事涉前太子谋反和成王争储的重要谋士之一,但在前太子和成王出事后,他却下落不明。哪怕是锦衣卫出手,也都无功而返。”

“母亲被陈家扣着,想逼我就范那日,我却在宣平坊外见到了刘壮山。只是事后,他却落水身亡了,锦衣卫的仵作检验过后,得出他是畏罪自杀,但何大人带了仵作却查出,他是被害而死。此后,升道坊,也就是时花匠来京都后落脚的坊市又爆出了命案。”

“这几起命案的起因,就是刘壮山被害那晚,有个打更人恰巧经过此处,目睹了他被害的经过。这个打更人也住在升道坊,许是害怕的缘故,他当时并未报官,并且在第二日早晨下值,回家之后,在早铺上用饭时,将此事说了出来。而当时,时花匠也在这个早铺上。”

“也是他命不该绝吧。”

陈钰想起那日在定国王府清心院的后园,看到那片玫瑰花的情形,单手撑了下巴接着说道,“我让秋桑她们跟着定国王府的管事去升道坊找他时,他屋里就藏了来取他性命之人。倘若我晚到几分,他大概已经没了。”

“福伯将他接到青云楼,我知悉了经过,便请秋桑到万年县衙将何大人请了过来,之后,何大人就将他带走了。”

“事情的经过就是这些。”

金君撷看向天冬。

天冬忙揖手道:“小小姐所说的,已经是全部了。”

“如何确定,时花匠和那位目睹了刘壮山被害的打更人,是碰巧在早铺上遇上,”在陈钰表达不满前,金君撷先一步开口道,“而不是被人故意引过去的?”

陈钰轻哼两声,表达不满后,解释说:“先前我也有想过这个问题,最后之所以确定时花匠不是被人故意引过去的原因是,一是发现他屋里藏有杀手的人是福伯;二是如果他是被人故意引过去的,他在万年县衙这么久,何大人不可能盘问不出来。”

金君撷问:“那位何大人是可信之人?”

陈钰点一点头,将何冲又送了金家多座山和近万亩慌地的事,同他说了。说完后,正要再夸何冲几句,花楹突然说道:“也不全然可信。小姐被陈家扣留那日,小小姐去宣阳坊报案之时,袭杀小小姐的那些死士,就是何大人安排的。”

金君撷面色霎时一沉,茶碗也在他掌心,刹那化为粉碎,“厚朴,传我的命……”

“四哥,不要!”陈钰迅速握住他的手,制止道,“京都暗流涌动,且卧虎藏龙,何大人是目前为止,我们可以信任的唯一一个官场之人。若没了他,我们将在京都举步维艰。”

“但他……”

“我知道!”陈钰快速打断他,“可人与人的交往,本来就是利益为上。何况何大人算计我之时,还与我素未谋面,所以我不认为,他有什么错。即便有错,京都城外那万亩的荒地与十数座山,还有近来对我是是处处的维护,也足够抵消了。”

“如果四哥觉得还不能抵消,留着他‘做牛做马’以抵其罪,是不是比一剑杀了,泄一时之愤更能报仇一些?”

“四哥……”

金君撷闭上双眼,将疯狂涌动的杀意给强压下去后,方才重新睁开双眼,目色复杂的看着陈钰,看了许久许久,看得陈钰连叫了好几声‘四哥’后,他才仰起头,将眼里的泪意逼下去,而后起身退开两步,揖着手,一躬到底道:“是君撷无用,让姑姑和小妹受委屈了!”

“四哥!”陈钰快步过去,拉住他的胳膊,要将他拉起来。金氏也起了身,急步走到他跟前,“老四,快起来,这跟你有何关系!”

金君撷不起,并执意道:“姑姑不知,原本我应该早就来京都的,是我贪玩,才拖到了现在。如果我能早些来……”

“四哥,”陈钰蹲到地上,“你要再不起来,我就要哭了。”

金君撷歪头看她,看着她泛红的眼圈,立即扶着她起身道:“好好,我起来了,你莫要哭了,还有姑姑,你也莫要哭了,大哥、二哥和三哥要是知晓了,会打死我的!”

陈钰破涕为笑道:“四哥,你别逗我了,你再逗我,我就真的要哭了。”

金君撷抢过花楹递来的锦帕,边给她抹泪边说道:“好好好,我不逗你了。”

陈钰趁此机会,提要求道:“以后四哥有什么想知道的,就来问我,不可以暗地里找花楹她们几个。要是被我知道四哥偷偷找了她们,我就要立即写信向大哥他们告状,说你欺负我!”

金君撷点头如蒜道:“好好好,小妹就是要天上的星星,四哥也爬上去为你摘下来!”

“那就这样说好了。”陈钰伸出小手指。

金君撷也伸出小手指,同她拉了钩。

哄完陈钰。

金君撷暗暗舒上一口气。

小妹大了。

主意也越来越多了。

不是三言两语,就可以哄得好的了。

只是那个何大人……

金君撷将杀机藏好,接过天冬递来的新茶碗,小呷两口,搁茶碗之时,不动声色的以尾指轻磕了两下桌面。随行的随从之二厚朴和陵游,不动声色的消失在了假山下。

秋桑、子苓、紫菀,还有金氏身后的冬青与白苏,不动声色的互视了一眼,又有志一同的保持了沉默。

陈钰微垂着眼眸,眼底暗藏着丝丝的无奈,不过转瞬,无奈又变成了道道暖流。无论四哥如何做,其目的也只是为了护她。

她怎可责怪?

“四哥,一会儿吃过饭,我带你去见师父。过后,便好好歇息一夜。明日上午,我先带你到定国王府见定国王妃和裴公子,下午去东市和万年县衙,后日……”

半夏和白英领着数名婢女,端着一个个漆木的托盘,鱼贯进入降温亭,同时也打断了陈钰未完的话。

将吃食一一摆到桌了。

又鱼贯退下后。

金氏拿过半夏递来的汤碗,盛了碗炒沙鱼衬汤递给金君撷,又盛了两碗,分别递给陈钰和陈离后,说道:“先吃饭吧,有什么事,等吃完后再说。”

陈钰应好。

金氏是用过午饭的,此时还不太饿,便坐在一旁,为他们几个添汤布菜。

半个时辰后。

用饭完毕。

半夏唤来婢女,将杯盘碗筷都收敛下去,又另沏了茶上来后,金君撷也不卖关子了,从怀中拿出两封信,挨个的递给金氏和陈钰:“这是姑父给姑姑和小妹写的信,姑父让姑姑和小妹都不用担心,他在巴蜀郡很好。待手里的事办完,他便会立即赶回来。”

“听闻巴东郡民风彪悍,且尚食麻辣,又多蛇虫鼠蚁,”金氏紧握着手里的信,压着委屈,连声问道,“你姑父在那边可能习惯?可有受伤?可缺衣少食?”

“能习惯,没有受伤,也没有缺衣少食,巴东郡的民风确实彪悍,但那是针对敌人的。姑父是护卫大齐江山的大将军,前去巴东郡又是剿匪除害,巴东郡的百姓们,每日都在热情洋溢的给姑父的军中送鸡送鸭送猪送羊,我去的时候,军里的好汉不是在剿匪,全是在捉鸡拦鸭追猪唤羊。”

说起刚到巴东郡时,见到的情形,金君撷至今觉得好笑,“至于蛇虫鼠蚁……也确实很多,不过尚轮不到姑父操心,百姓们都提前帮着备好了。甚至,还自发组织了一队二十余人的,专解蛇虫鼠蚁的郎中,驻守在营地附近。”

“那便好。”金氏宽心道。

至于手里的事是什么,她聪明的没有多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