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章 交换秘辛(1/1)

“奴婢不知道小小姐让我们去春江府,是监督管理那些下人,所以奴婢到春江府后,便去找了定国王府过去的那些管事。齐管事也不知道奴婢是被罚过去的,便将奴婢分派到厨房,去管理那一百个给秦叔他们打下手的下人和春江府未曾离开的那七个管事。”

“那一百个下人,都是何大人经手挑过去的,手脚都很利索,不需要奴婢多加操心。春江府留下来的那七个管事,则恰恰相反。特别是那个马嬷嬷。”

见陈钰在认真听,花楹语调更欢快了些,“那个马嬷嬷总是四处挑唆何大人经手送过去的那一千多人,被奴婢教训过几回后,她倒是收敛了一些。只不过,不知道是哪个筋抽了,她又开始来缠着奴婢了。”

“缠着你做什么?”陈钰不动声色的问,“也挑唆你?”

“那倒不是。”花楹仔细的说道,“她是巴结讨好奴婢,见奴婢不理会她,便时不时的跟奴婢说,哪个院落以往是哪个贵人住的,哪个贵人又在哪个院落得了皇上恩宠。”

“奴婢想着,小姐和小小姐过去后,也必是要避讳这些的,便与她虚与委蛇了几日,将所有院落都打探清楚之后,再教训她多嘴多舌。却不想,奴婢还没有打探完,便引来了天冬的误会。”

花楹看一眼天冬,颇是委屈的继续说道:“天冬连青红皂白都没有问,便将奴婢骂了一顿。”

天冬懊恼道:“是我误会了我,但我也跟你赔过礼道过歉了。”

“是呀,你是跟我赔过礼道过歉了,但你骂我的时候,是当着……”想到被罚去春江府的原因,花楹悻悻的截住话头,接着往下说道,“后来,奴婢打探清楚所有院落的情况后,也按计划教训了马嬷嬷。哪想,这个马嬷嬷被奴婢教训后,不仅不生气,还抛出来贵人们的秘辛引诱奴婢,向奴婢打探小姐和小小姐的喜好。”

陈钰示意宛童给她倒一碗茶,又示意她润润喉后,再接着说。

花楹欢喜的捧着茶碗,呷上几口,润住喉咙后,便接着说道:“奴婢自然是拒绝了。”

“但马嬷嬷并不死心,一直纠缠着奴婢,任奴婢如何教训她,她都不放弃。奴婢实在是被她缠得没法了,也想试一试她的虚伪,便拿小小姐惧热一事质问她有何秘辛。”

宛童、秋桑、空青和子苓,还有未跟着武安侯夫人一道离开的苏静好,齐齐朝着她看过来。

花楹感受到注目,回头扫她们一眼后,神色渐显兴奋道:“马嬷嬷说,林贵妃是为皇上挡过箭,才被册封为贵妃的。”

“这个京都人人都知道,算什么秘辛?”苏静好撇嘴道。

花楹看向她,下意识的就要训她两句。话都滑到嘴边,马上就要脱口而出了,忽有风吹拂过来,卷起丝丝水雾扑在她的脸上,清凉的触感,让她霎时清醒过来:她已经回青云楼了。

极力压住话头,又多看了两眼苏静好后,花楹才继续道:“这确实不算秘辛,秘辛是她接下来说的话。”

“马嬷嬷说,林贵妃因为当年救皇上那一箭,亏了身子。调养了多年,方才生下六公主。之后,无论如何将养,也再无所出。为保住贵妃的身份,便将嫡亲的侄女林贵嫔接进了宫中。”

“马嬷嬷还说,在接林贵嫔进宫之前,贤妃娘娘曾暗讽林贵妃是借救命之恩,遮掩不能为皇上开枝散叶之痛。林贵妃听晓后,领着人去到柔福宫打了贤妃娘娘一耳光,才就此结下的梁子。”

秋桑和子苓互视一眼。

两人不约而同的深看了花楹几眼。

花楹并未察觉,饮上两口茶后,敛着笑,叹惜道:“可惜她被发卖不出去了,不然,奴婢一定能打探出更多的秘辛来。”

秋桑瞧一眼陈钰,而后不动声色的问道:“陆小姐只说她是挑唆官奴和先前送去的下人闹事,才将她发卖的。具体是何因由,你且说说。”

花楹撇一撇嘴,又看向苏静好,阴阳怪气的说道:“还能有什么因由,无非就是那批官奴,自诩以往都是在武安侯府当差的,比何大人挑去的那些人要高上一等,被马嬷嬷三言两语一挑唆,就闹起来了呗。”

“奴婢在旁边怎么喊怎么训都管不住,最后还是请了陆小姐过来,将闹事的官奴和挑事的马嬷嬷都打了一顿,方才停歇下来了。就这,那些官奴还不服气呢,还质问陆小姐,凭什么只打她们,不打那些下人。陆小姐是个爆脾气,将她们又抽了一顿后,便将她们发卖了。”

陈钰指尖轻叩着茶碗,“依你所言,那批官奴留在春江府,迟早都是个祸患?”

花楹点头:“是,奴婢私下里打探过,那批官奴,有好些人并不是卖进武安侯府为奴为婢,而是跟‘百善堂’和那些救济的百姓一样,属于雇佣关系。但武安侯府出事后,官府并未理睬她们是不是雇佣关系,一律都充作了官奴。”

“是以,陆小姐虽然用鞭子将她们压下去了,但奴婢看得出来,那批官奴中有大部分人,都还是心怀怨气的。这个怨气,或许不是针对小小姐,但她们肯定会将怨气发泄到小小姐身上。”

官奴中,有部分人和武安侯府只是雇佣关系这件事,陈钰还真不知道。瞧一眼同样不知详情的苏静好一眼后,她问道:“苏曼吟管不住她们?”

花楹摇头:“春江府太大了。那些官奴被送到春江府后,就被定国王府的管事们,分散到了各处。苏曼吟除非有千头万臂,否则肯定是管不过来的。”

陈钰还没有去过春江府,但春江府占据了胜业坊过半地势的情况,她还是知道的。因而转问道:“映月姐姐将马嬷嬷和那批官奴发卖后,可还有春江府的管事或是官奴闹过事?”

花楹再次摇摇头后,说道:“春江府留下来的管事有七个,马嬷嬷被陆小姐发卖后,便只余六个了。奴婢怕他们还会闹事,便让他们两两一组互相监督。谁要再犯事,没有尽到监督之职或是有意包庇,都要受到连坐。是以,至马嬷嬷被发卖到今日奴婢回来前,他们都没有再犯过事了。”

陈钰点一点头,再夸赞她几句行事张弛有度后,又接着问道:“那批送过去的官奴,也有分到厨房去帮忙的?”

“没有。”花楹被夸,神色再度变得欢愉,“厨房干系重大,无论是定国王府的管事,还是奴婢,都不信任她们,所以都没有安排她们去厨房。”

“不过,奴婢……”

“郡主,何大人过来了。”苏采苓的声音,打断了花楹未说完的话。

陈钰拍拍她的手,示意她回来再说后,便起身去了外院。

何冲穿的是常服。

简单素洁的天青色锦袍,衬得他越发清俊秀雅,也衬得他眉目间的疲色越发显眼。

见到陈钰进屋,他也疲懒的不愿意起身,只微微颔首,便算做打招呼。

见他如此,陈钰也未跟他见礼,径直坐到与他隔着一个茶几的身侧。接过花楹递过来的茶碗,好笑的看着捧着冰镇西瓜汁喝个不停的何冲,调侃道:“何大人昨夜未曾歇好?”

何冲瞥一眼她,“昨夜就没有睡。”

陈钰做出愿闻其详的表情。

何冲又灌了两口西瓜汁,却什么都没有说。

昨夜前半夜有裴京墨,后半夜有周复行和徐雁庭。

裴京墨是来揭穿他利用陈钰的事。

周复行和徐雁庭是来‘庆祝’他还活着。

等一切结束时,天已经微微亮了。

慢条斯理的将碗里的西瓜汁喝完,又阻止了宛童给他续添后,何冲看向陈钰。看她面色平静,不带半丝恨意,颇有些惊讶的笑了一声:裴京墨竟没有告诉她,他利用她的事?有些稀奇。

陈钰则顺他的笑声,睨了过来。

何冲扫一眼武安侯夫人、苏采苓和苏静好,又扫一眼屋中摆得密实的冰盆,最后回头说道:“阴平郡主想要见你,说是有话想跟你说。”

“不见。”陈钰干脆的拒绝。

何冲似早就料到这个结果,但还是问道:“这样落井下石的好机会,你竟不去?”

“这确实是个落井下石的好机会不错,”陈钰笑看着他,“但也是个她肆无忌惮向我泄愤的好机会,对吧。反正她都要去尼寺了,若无意外,这一辈子都不能出来。有什么恨我、妒我的话,也不必藏着掖着了,大可无所顾忌的说出来。虽然不痛不痒吧,但总能膈应人,不是吗?所以呀,我不给她这个机会,我就要让她憋着,让她难受!”

何冲浅浅的笑一笑,又说了句‘很好’后,便起身要走。

陈钰惊讶道:“你过来,就是为这事?”

何冲点头,“怕你也想骂骂她出气,所以过来问一问。”

“我以为你是辛苦了几日,想要吃一顿好的。”陈钰话才刚落,何冲便又坐了回来,“你说得对,辛苦了几日,确实应该吃一顿好的补一补。”

陈钰被他行云流水般的动作给逗笑了,“你倒是不客气。”

何冲叩一叩茶几:“客气的人,是吃不饱饭的。”

陈钰搁下茶碗,“既是如此,那我也不客气了。这次你的‘将计就计’差点害我换了性命这笔账,是不是该好好清算清算了?”

何冲瞧了眼武安侯夫人后,似笑非笑的看着陈钰道:“那郡主便说说,想要如何清算?”

“具体的,我还没有想好。”陈钰见他已经识破了她想将他拉上‘同一条船’的计谋,很是满意的见好就收道,“等我想好了,再行找你。”

“行。”何冲爽快的答应下来。

酒席还没有来。

陈钰又以为何冲的爽快是因为计算失误,差点害她失去清白而心怀愧疚,也没有多在意。瞧两眼窗外炙热的阳光后,她问道:“阴平郡主和韦四小姐,何时会被送去尼寺?”

“今晚宵禁过后。”何冲说。

又向她解释:“大齐的律令有规矩,任何刑法,都要留亲人与之话别的时辰。最初的用意,是想让囚犯与亲人话别的时机里,筛查是否还有同谋或是未曾查出的案情。后来,渐渐就演变成一种俗例了。”

陈钰点一点头,问道:“义亲王和义亲王妃,可有去看阴平郡主?”

何冲笑两声:“去了。不仅义亲王和义亲王妃去了,义亲王府世子、义亲王的几位妾室及庶子、庶女们,还有阴平郡主的外祖父和两个舅舅都去了。”

陈钰惊讶。

“去骂她的。”想起地牢里那一片不堪入耳的诅骂声,何冲揉着额头道,“若非有牢门隔着,恐怕都等不到去龙华尼寺,阴平郡主就要香消玉殒了。”

陈钰沉默了一会儿后,问道:“韦四小姐呢?”

何冲瞥一眼武安侯夫人,“韦家没有人去。”

“韦家是嫌丢人吧。”陈钰嘲弄的说,“韦四小姐可有说什么?”

陈钰对韦雁杳会如此恶毒的谋害她,一直都想不太明白。她和韦雁查之间,也就大理寺时有过一次交集。因这一次的矛盾,便勾结宋大强来谋害她……想不通。

“什么也没有说,不过寻死过数次。”何冲极是平淡的说道。对于韦雁杳的‘刚烈’行为,他表现出来的神色颇有些不屑。

陈钰也有些不屑。

算计她的时候,万般恶毒,不计后果。

恶果落到自个身上了,却受不住的想要寻死。

天底下哪有这般好的事儿。

她要让她们活着,好好的活着,活着承受所有恶果。陈钰敛眸,掩去眼底的戾色后,方抬眼问道:“她们去尼寺后,可有人看管?”

何冲听出了她话里的言外之意,宽慰道:“阴平郡主不好说,韦四小姐是不敢真寻死的。皇上下的圣旨里,没有明确要处死她们,那她们就必须要好好的活着。若是想寻死了此一生,其家族会受到极其严苛的惩罚。”

陈钰满意的点点头。

端起茶碗,浅饮两口后,她看向武安侯夫人和苏采苓、苏静好,“说起来,韦四小姐落得这般下场,全是因救她们之故。”

武安侯夫人和苏采苓的面色霎时一变。

“若非救她们,便不会同我起冲突。不起冲突,韦四小姐也就不会因为恨我而算计我了。”陈钰说到此处的时候,忽的笑了两声。

对着何冲问寻的目光,她道:“来这里之前,花楹跟我说,送去春江府的那批官奴,有不少都心怀怨气。即便后来,花楹跟我解释说,那批官奴,有许多和武安侯府只是雇佣的奴仆关系,我也有些没有想通,她们心怀怨气,该恨的应该是武安侯府或是官府,为何会对何大人你挑去的那些下人苛刻。”

“原来,她们是以为,若非因为我,韦家就会将她们全部买去,而后恢复她们的自由之身。”

陈钰说得很平静。

平静的言语下,掩藏的却是她毫不掩饰的嘲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