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 倒是敢想(1/1)

秋桑、宛童、空青和子苓霎时止声,面显警惕的朝她看去。

陈钰反应比她们慢上一拍。

文官在门外听了许久,但面上神色宁静。进到屋中,她先揖手向着陈钰一礼后,方才抬起眼。看到陈钰脸上层层滚落的热汗,她微微弯一弯唇,示意身后的宫女关门。

待门关上。

文官又是一礼,进而缓缓的扫一眼侧殿后,说道:“这处侧殿,是娘娘特意请了工部的匠人重新修缮过的。关上门窗,便不会露一丝风,是个夏热冬冷的绝妙之屋。”

“这个侧殿,也曾关过许多的人。关过的那些人,有的被闷死了,也有的被冻死了。”

文官看回陈钰,浅笑晏晏的说道:“不过郡主不必担心,娘娘是郡主的姑姑,自然不会让郡主一直闷在这里。只是,娘娘有几个问题,想要问一问郡主。郡主若好好回答了,立刻就可以离开这里。如果不好好回答,那就只能请郡主留在这里,与那些曾关在这里的人,多做会儿伴了。”

陈钰坐回椅子中,“你说。”

文官看两眼她手中的玉佩,“郡主前几日去华阴郡,不知查到了哪些线索?那些线索,藏于何人手里?”

陈钰浅浅一笑,“线索都是何大人、郑将军和锦衣卫指挥使查的,至于查到了哪些线索,我就不知道了。”

文官面色急速一变,但顷刻,她便冷声威胁道:“看来,郡主是很想与先前被关在这里的那些人作伴。”

“我说的是实话,你不愿意相信,那便罢了。”陈钰淡然的说道。

文官冷哼一声,“若是何大人、郑将军和锦衣卫查到的,郡主又是从何得知消息的?”

陈钰从容道:“自然是从顾小郡王那里得知的。”

文官瞳孔微微一缩,紧盯着她道:“郡主和顾小郡王,是何干系?”

陈钰嘴角浅浅一扬,“你们娘娘不是四妃之一吗,皇上要给我和顾小郡王赐婚这样的大事,她难道都没有听说过?”

文官脸色真的变了。

她急步在前,又在秋桑、空青凌厉的目光中,速速止住脚步,“皇上何时说过,要为你和顾小郡王赐婚?”

“你确定要我说?”陈钰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打探皇上私底下的行言这个罪名,你确定你们娘娘担当得起?”

文官紧抿住嘴。

好一会儿后,她才压住情绪,“你今日去栖云殿,皇后娘娘都与你说了些什么?”

“你是在质问我吗?”陈钰依旧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只是眼里的光很冷。

“奴婢不敢。”文官赶紧揖手赔礼。

“不敢就好。”陈钰起身,慢慢踱步走到她的跟前站定,“不然,我都要误会这个后宫当家做主的是你们娘娘了。”

文官面色僵硬道:“还请郡主慎言。”

“慎言?”陈钰歪头看着她,“打探皇上私底下的言行,又公然质问皇后娘娘跟我说过什么话,若非将自己当成了这个后宫的主子,那请问是谁给你们的胆子?”

“奴婢说不过郡主,”文官退开两步,与她保持些距离后,平静的说道,“但郡主也大可不必给奴婢扣这些莫须有的罪名,是非曲直,自有公断。”

“是不是莫须有,可不是你说了算。”陈钰又往前两步,逼近她后,别有深意的说道,“至于是不是自有公断,那就要看谁的利用价值更高了。”

文官的瞳孔又微微的缩了一下。

陈钰瞧着,忍不住轻笑出声,“还有问题吗?有的话,就赶紧问吧。”

文官退开几步,向她揖一揖手后,转身走了。

陈钰看着她的背影,提醒道:“将门关好一些,最好是再寻几个炭盆过来,让我最受罪一些才好。”

文官顿住脚步,回头看陈钰。

看着她明媚无暇的笑脸以及镇定从容的神色,不敢有丝毫耽误的赶紧吩咐宫女们关门后,她则急步朝着陈以容走去。

“问出结果来了?”陈以容单手支着额,神色慵懒的问。

陈以容不惧热。

但七月又是临近午时,正是一日当中最热的时候。再多的冰盆,也挡不住热意侵蚀下的乏力。

文官应是,将陈钰说过的话,一字不落的都转述了一遍。

陈以容听完,不由嗤笑道:“皇上给她和顾小郡王赐婚?她倒是敢想。”

文官提醒,“可她这次被劫持,是顾小郡王救的她。还有前些时候春江府放烟花时,皇上还下旨让兵仗局送过几车烟花到春江府给顾小郡王。过后,送去的烟花有问题,在顾小郡王的要求下,皇上也处置了兵仗局好些人。”

陈以容掀一掀眼皮,看向侧殿,“被人当成玩物,还洋洋自得,果然是骨子里都带着卑贱。去吧,找几个火盆放进去。本宫就看看,她能嘴硬到什么时候?”

话刚落,大门方向,便有嘈杂之声,迅疾传来。

陈以容拧一拧眉,“先去看看怎么回事?”

文官慌忙应了道是后,快步走出凉亭,朝着大门方向走去。才走到正殿,便见搭着拂尘、拿着圣旨的苏湛,在齐高及另三个太监和一群宫女的簇拥下,脚步急促的朝着她走来。

“奴婢见过公……”

苏湛越过她,径直走向内殿。

过程中,连眼风也未给她一个。

文官心头狂跳。

快速从袖里抽出个荷袋,急步追上苏湛后,强塞过去,“公公这般急促,不知所为何事?”

苏湛将荷袋扔还给她,而后大步进了内殿。

四扫一圈。

看到半倚在流苏树旁凉亭内的陈以容,苏湛脚跟一转,又大步走过去。在凉亭前三步处,停住脚步,偏头吩咐道:“还不赶紧去救华阴郡主出来!”

齐高高声应是后,挥手领着几个太监和宫女,齐刷刷的朝着侧殿而去。

“公公这是何意?”陈以容压着怒意,缓声问道,“本宫是华阴郡主嫡亲的姑姑,华阴郡主行言无礼,三番五次冲撞本宫,本宫教训她一二,有何不可?”

苏湛看她两眼,拿出圣旨道:“贤妃娘娘,接旨吧。”

陈以容笑上两声,起身拎起裙摆,跪到地上。周围伺候的太监、宫女也都跟着齐齐跪倒。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贤妃陈氏,不思敬仪、骄纵无礼,即日起降妃为嫔,以示惩戒,望尔诚心悔过,钦此!”

苏湛扬声念完,掀起眼皮,瞧上两眼面色雪白、不敢置信的陈以容后,合起圣旨,上前递过去,“贤嫔娘娘,接旨吧。”

陈以容死死的看着圣旨,不肯接,“皇上明明说过,只要本宫帮……”帮着他拿回陈忠手里的兵权,他便册立均儿为太子,也册立她为皇后。

“嫔位虽比不得妃位,却也是正四品。”苏湛适时的打断她的话,并暗藏警告的劝诫道,“娘娘就莫要执迷不悟了。”

陈以容看着他,不甘道:“为什么?”

苏湛看一眼已经出了侧殿的陈钰,淡声道:“没有为什么。娘娘非要问原因,老奴只能说,娘娘可以瞧不上任何人,但却不能瞧不上徐姑姑,也能不质疑皇上对徐姑姑的恩宠,更不能自恃四妃的身份,跟徐姑姑抢人或物。”

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苏湛的目光扫向文官。在文官惊恐的目光中,苏湛冷漠道:“卑贱的东西,竟敢威胁徐姑姑。拖下去,杖毙!”

两个宫女上前,拖着文官就走。

文官求饶的话,在看到走近的陈钰后,霎时卡到了喉咙里。脑海中,更是瞬间便响起了她在侧殿门外听到的那些话,而后心如死灰。

“苏公公。”陈钰扫一眼陈以容手中的圣旨,又扫一眼被拖走的文官后,揖手向着苏湛见礼。

苏湛扬着笑,温和的回过礼后,说道:“郡主快去过,徐贤妃在门外等着郡主。”

徐贤妃?

“徐姑姑被皇上册封为贤妃娘娘了。”见陈钰迷茫,苏湛笑着解释道,“徐贤妃在郡主被请进柔福宫后,便直奔去了神龙殿向皇上求救。皇上不愿徐贤妃以后再被人用身份拿捏,便不顾她的拒绝,册封她为贤妃了。快去吧,别让徐贤妃等急了。”

“多谢公公。”陈钰压着种种情绪,再次揖手一礼后,快速扫一眼陈以容,方才转身走了。

苏湛目送着她走远后,方才慢慢的敛起脸上的笑,回头往前两步,走进凉亭,再一步一步靠近陈以容。

陈以容畏惧的往后退去。

“娘娘可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苏湛慢慢的问道,“娘娘要是不知道,老奴可以一字一句的教你。”

“本宫知道!”陈以容迅速说道。

苏湛停住脚步,“娘娘当真知道了?”

陈以容又憋屈又羞愤道:“本宫当真知道了。”

“既如此,那老奴便不打扰娘娘歇息了。”苏湛搭着拂尘,揖手一礼,“便请娘娘歇息好后,于天黑之前,搬去流盈殿。”

话落,不再等陈以容回复,苏湛领着人,如来时那般,大步离去。

陈以容看着他们走得没影后,愤怒的扫落桌上的杯盘。而后,又想要扔掉圣旨。但在扫见跪了一地的宫女、太监后,又愤怒的握紧圣旨,怒骂道:“都给本宫滚出去!”

宫女、太监们连滚再爬的逃走了。

陈以容气得将圣旨扔到贵妃椅中,又大叫着文官。叫了许久,不见文官出现,这才想起,文官已经被拉下去杖毙了。怒意难忍的捡起地上的书,哗啦啦撕成几半扔到一边,犹不解气的又一脚踢向贵妃椅。

贵妃椅乃是梨木所做。

她这一脚下去,又正好踢到了椅子腿。

痛得她瞬间尖叫一声后,抱腿便坐到了地上。

“哟,姐姐……不对,现在是妹妹了。妹妹这是怎么了?”王淑嫔摇着把团扇,摇曳生姿的走进来。走到流苏树下,她仰头看了两眼,方才走进凉亭。将团扇递给身边的宫女,她弯腰拿起圣旨。

刚要打开,陈以容便迅速冲过来,将圣旨抢走了。

王淑嫔也不在意,拿回团扇,歪身便坐进了贵妃椅中,顺势奚落道:“两个时辰前,妹妹在贵妃娘娘的华阳宫训斥本宫不懂规矩的时候,应该从来没有想过,报应会来得这般快吧?本宫也没有想到呢,短短两个时辰,妹妹便从高高在上的贤妃娘娘,变成了屈居本宫之下的贤嫔妹妹。让本宫想想,妹妹之所以落得这般下场,是因为什么呢?”

“哎呀,这该死的天气,热得本宫的脑袋都糊涂了。入画,你来说。”

穿着青衣的宫女娇声应了句是后,脆声说道:“是因为贤妃、不,是贤嫔娘娘不思敬仪、骄纵无礼,方才被皇上贬妃为嫔。”

“不思敬仪、骄纵无礼。”王淑嫔以团扇掩着唇,嗤嗤笑道,“看来本宫说是报应,还真没有错。”

陈以容冷着脸,扬手一耳光朝她打去,“本宫就算变成了贤嫔,也不是你这个贱人能……”

入画抓住她的手。

王淑嫔似受惊一般,反手一耳光打来。

啪一声。

打得陈以容的脑袋一歪。

“都被贬为贤嫔了,还敢在本宫跟前嚣张!”王淑嫔揉着手,看着她脸上的手掌印,快意道,“本宫是淑嫔,比你这个贤嫔位尊。想要好好过日子,就给本宫仔细些。否则,本宫不介意跟你算一回旧账!”

“好,好得很。”陈以容甩开入画的手,又看看她身边的太监和宫女,冷笑两声后,转身走了。

王淑嫔凉声开口:“站住,本宫叫你走了吗?”

陈以容并不理会。

王淑嫔面上划过几分怒意,“将她给本宫拦住!”

在王淑嫔得林贵妃的授意,特意赶到柔福宫欺凌陈以容的时候。陈钰已经跟着徐姑姑回到了教坊司。

徐姑姑虽被册封成了贤妃,但脸上并无喜意,也不让陈钰叫她贤妃。

“回去吧。”教坊司门口,徐姑姑止住脚步,“我一会儿要去林贵妃的华阳宫,便不留你了。”

陈钰小心问道:“姑姑去华阳宫,是……”

“娘娘移去栖云殿后,后宫大权便都落到了林贵妃手中。皇上虽说我可以不用去晨昏定省,但规矩就是规矩,总是要去华阳宫走一遭的。”徐姑姑看出她的担心,笑了笑,说道,“放心吧,经过方才的事,林贵妃不会为难我的。去吧,回去好好歇一歇,明日记得早些过来。”

陈钰点头。

向她揖手一礼后。

坐上轿撵便出宫了。

出到承天门,坐上自个的马车。

凉意袭来的瞬间,陈钰舒爽的叹了口气。

由着宛童和秋桑几个伺候着净过面又净过手,捧着冰镇酸梅汤喝过两口,任由着凉意从喉咙遍及四肢百骸后,陈钰又忍不住叹了口气,说道:“自打顾小郡王送我寒冰玉髓的玉佩后,我已经许久未曾像今日这般受过热了。幸好也就那么一会儿,不然,明日能不能进宫,怕是……”

话到一半。

陈钰突然顿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