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为一人故(1/1)

父亲和金家,都是因为她,才会被算计、被谋害。

只要她顾好自己,不被奸人的花言巧语所骗,那么就没有人可以算计和谋害父亲与金家。

如此想着,她更加坚定每十日要来一次定国王府的决心了。

眼见阻止不了陈钰,宛童只好把心思转到了奸细的事上。忍上片刻,不见裴京墨提及金家奸细的具体事上,也不见陈钰问及此事,她干脆主动开口道:“金家在京都的商铺,也有奸细吗?”

陈钰、秋桑、空青和子苓,齐齐将目光看向裴京墨。

陈离也再次从书中抬头,同她们一样,也看向了裴京墨。

裴京墨倒也不隐瞒,只问道:“金家的商铺,分为四类。一类米粮、一类珠宝、一类布庄,还有一类便是酒楼。四类商铺,无论去到哪个郡城,不出三月,便能成为该郡城的第一,为何?”

陈钰、宛童、秋桑和空青、子苓都回答不出来。

陈钰是因为自小吃、穿、住、行,都来自金家的特供。哪怕跟着舅舅和哥哥们出去游玩,也是如此。

宛童、秋桑几个,则是前两三年才跟着陈钰的。早前,都在‘秘密基地’,同无数的同龄孩子训练。经过重重选拔,跟着陈钰后,除了穿着上,与陈钰有差距外,吃、住、行,是完全没有区别的。

她们只知道,跟着陈钰后的吃、住、行是世间极好。对于和别的商铺的差距,却是真的一无所知。

不了解,甚至从未想过要去了解。

裴京墨对于这种情况,早有料算,因而在等了片息后,便自答道:“据我所知,金家的米粮分为三等,一等的米粮,细长白净,香醇软糯,口感极好,这等米粮似乎是金家独有;二等的米粮也好几种,口感、香气上,比一等的要差一些,但总体还算不错,这等的米粮,似乎也只有金家独有;三等的米粮,便是普通的米粮了。但就是这普通的米粮,也似乎比别家卖的米粮品质要好。”

“一等和二等的米粮,狙击的是权贵和富商。米粮是一日三餐,都不可或缺的主食。条件允许,自然是要用最好的。便是条件不允许,也得备上一些,留以待客之用。这便等同于,金家用这两等别的商铺没有的优质米粮,拿下了所有的权贵和富商。”

“至于三等的普通米粮,价格上,则别的米粮铺没有区别。一样的价,想来谁都知道要挑品质更好的买吧?这就等于,金家把百通老百姓的需求也给抓住了。”

把所有客源都握到自己手里,简直是不给别人留活路了。

难怪会有奸细。

陈钰默默的想。

裴京墨似猜测她的想法,以拳低唇,低低笑两声后,慢声说道:“天下不可能一家独大,无论是商场还是朝堂,都是如此。为缓解独大带来的风险,金家选择了分散风险,也就是,让其他米粮铺,也来卖金家的米粮。”

“米粮铺如此,珠宝铺、布庄也如此。唯一有些区别的,也就酒楼。酒楼再大,也装不下所有食客。”

裴京墨说得简单,陈钰也听得明白。

容他饮两口茶,缓了片刻后,陈钰才道:“按你的分析,金家的奸细,还真是不少。”

金家有别家没有的米粮,有别家没有的珠饰,有别家没有的布缎……别说是对家,便是她,听他说完后,都想一探究竟了。

“是不少。”裴京墨点一点头。

金家的商业版图扩展得太过迅速了,短短三十年不到,各大商号便覆盖至大齐各大郡城不说,暗地里,更是改名换姓的,将商角也触进了旁的好几个国家。

且每一个商号,在质量上,也是别人无论如何努力也跨不过去的优越,这就难免会引人眼红。

若非他知晓一二她外祖母的身份,以及那些优越是旁人用任何计谋或是手段都抢夺不走的,他恐怕也很难不对金家心动。

指腹轻点着茶碗壁,裴京墨继续:“不过目前来看,这些奸细还掀不起什么大浪来。”

陈钰立刻骄傲的说:“那是因为我舅舅和哥哥们都很厉害。”

话落,想起他说要常夸他的话,又补充道:“你能分析出来这么多,也很厉害。要是我大哥在京都,应该能和你成为很好的朋友。”

金少卿?

那还是算了。

要是让他知道他在打他妹妹的主意,恐怕会不择手段的废了他。

虽然他不怕他。

但以陈钰现在的选择,他肯定是比不过金少卿的。

捏一捏眉心,裴京墨不动声色的转移了话题,“今日解完毒,是不是明日就要去跟徐姑姑学舞了?”

陈钰摇头,“明日我要跟文安郡主去慈恩寺还愿,顺便游玩。嗯…早前一阵子,我总是做噩梦,真伯和康叔替我在慈恩寺祈了福。我原本是打算,七月十五中元节去还愿的。文安郡主要急着去太原郡,我便把日子提前到明日了。”

“缓两日再去学舞,也是应该的。不过…慈恩寺在进昌坊,进昌坊鱼龙混杂,情况很是有些复杂,你明日去时,记得要多注意一些。”听陈钰应好,裴京墨便也不多说,转而又问她道,“现在还做噩梦吗?”

提及这个,陈钰便颇是苦恼的说道:“噩梦倒是不做了,就是总有人在梦里唤我。”

“唤你什么?”陈离立刻紧张的问。

近来他读书识字,本已不需要人管控。但今日聊天的话题,围绕的都是他关心的人和事,由不得他不分心。

“唤我阿钰。”陈钰说。

“阿钰?”陈离狐疑,“外祖父、舅舅和父亲、母亲都是唤你钰儿,哥哥们也都唤你小妹,我唤你姐姐,秋桑她们唤你小小姐,从来没听谁唤过你阿钰啊?”

陈钰轻叹,“我也没有听到过。”

陈离小心问道:“会不会是你听错了?”

“不可能。”陈钰摇一摇头,“已经唤过我许多次了,我总不可能次次都听错。”

陈离搁下书,起身走到右间,严肃的将她看着,“那唤你的是男的声音,还是女的声音?”

陈钰也想弄清是怎么回事,便坦然答道:“男的声音。”

陈离下意识的往屏风那头的裴京墨看了一眼后,又问道:“那声音,你平日可有听到过?”

陈钰摇头。

梦里唤她阿钰的声音,是嘶哑的、隐忍的、克制的和绝望的。

也是隐隐让她心痛的。

她根本无法去形容。

但陈离并不死心,再次看一眼裴京墨后,他催问道:“你再仔细想一想,那个唤你的声音,跟我们谁的声音最像?”

左间。

阿钰两个字一出。

尽管裴京墨用尽力气压制,一瞬间苍白的脸色和阴寒的双眼,还是没能掩住。

茶碗在他掌间,茶水顷刻干涸,茶碗亦刹那化为灰飞。

月见见状,尖叫冲到嘴边。

裴京墨看她一眼。

月见的叫声霎时止住,并抬手死死的捂住了嘴。

盛元两百七十八年六月。

历时两年半,探子终于查清,伏杀陈忠的罪魁祸首。他不顾众人阻拦,亲自前往边关,欲查实详情和剿灭所有凶手后,再赶回京都,告之陈钰实情,进而阻她成亲。

然,伏杀她父亲的除了李灵均与之勾结的羌族和黎国外,还暗插了梁、楚、燕等国的死士。

定国王府的大军死守边关,不容敌人踏入一尺一寸。

而皇室为抢夺兵权,间屡次与敌人勾结,残害大齐忠良。

新仇与旧恨,让他一时失了理智。

在剿灭完所有敌人,日夜兼程赶回京都。

却迟了一步。

仅一步。

盛元两七十八年十二月,十二月初八。

倾覆的不仅仅是曾经显耀的陈家,还有整个大齐。

二十万铁骑,踏破大齐皇宫,屠一城百姓,只为一人故。

阿钰。

有人唤你钰儿,有人唤你小妹,有人唤你姐姐,有人唤你小小姐,还有人唤你陈钰。

独我唤你,阿钰。

阿钰,你可记得,那年江南灵隐寺后山桃林,你承诺过我,会对我负责的。

你失言了。

但我不能失诺。

阴冷的寒意伴着杀气,以裴京墨为中心,肆无忌惮的朝着四面八言横扫而去。

秋桑、空青和子苓霎时挡到陈钰跟前。

木白也在同时窜到了屏风左间。

陈钰不会武功,感知不到杀机,眼见三人神色紧绷的或握剑、握鞭、握匕首,并齐齐对准左间,她不由紧张的问道:“怎么了?”

轻飘飘的三个字。

如春风刮过寒谷。

刹那。

冰消雪散。

大地回暖。

秋桑、空青和子苓虽感惊讶,却丝毫不敢松懈。

而没有得到回答的陈钰,则再次问道:“怎么了?”

秋桑抿一抿嘴,轻声道:“有杀气。”

陈钰紧张的问:“这里是定国王府,哪里来的杀气?”

秋桑和空青对视一眼,两人都没有说话。

陈钰见状,几乎是转瞬,便猜测出来杀气来自裴京墨。虽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会引得他连杀气都冒了出来,但她还是问道:“裴公子,你没事吧?”

裴京墨半哑着嗓音,说了句‘我没事’。

但陈钰听着他的声音,却猛的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