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七瓶精血（1/1）
灵雨的话，无疑戳中了谭明昆的要害。
他瞧着快要断气的阴平郡主，冷哼一声后，将她扔了出去。
阴平郡主撞着柱子，滑落下来，软软的趴在地上。在灵雨和采薇的安抚和喊声中，好半晌才大咳出声。
漫长的过程中，义亲王妃殷勤的端茶倒水，伺候着谭明昆，没有多看阴平郡主一眼。
虽早就习以为常，但每每碰上……
阴平郡主歪靠着灵雨，望着无星无月的夜色，眼泪顺着脸颊，无声无息的滑落下来。
“明日赶紧去跟华阴郡主赔罪，”义亲王妃听着几人低泣的声音，小心的看两眼谭明昆后，训斥道，“不管用什么办法，一定要得到华阴郡主的宽恕。”
又是宽恕。
阴平郡主微微垂眸，压去所有恨意后，从灵雨怀中起来，跪伏在地上，恭敬称是。
但谭明昆却并未因为她的低姿态而放过她。
仰头将碗里的茶一口喝尽，他大步上前来抓住灵雨的头发，将她拖至楼梯口，一脚将她给踢下去后，踱步回来，又将她给拖到楼梯口，在她阵阵哀求中，捏住她的下巴，逼迫她看向已不知死活的灵雨，沉声道：“好好看着，三日后，等不来全掌柜助我开第三个粮铺的消息，你的下场也将和她一样！”
将她推到一边，谭明昆又阴冷的看向义亲王妃。
亲义王妃煞白着脸，惊惧的说道：“二、二哥放、放心，我、我一定会监督她完成任、任务。”
谭明昆冷哼两声，又踢了采薇一脚后，下楼走了。
刚走出太平阁不远，就碰到了正巧回府的义亲王。
义亲王快速往左右扫一眼，寻找可藏身之处。眼见周围都是低矮的花丛，无处可以藏身。只好战战兢兢的站在原地，躬着身，揖手向他见礼。
谭明昆甩着衣袖，看也不看他一眼，扬长而去。
义亲王保持着姿势，直到他走远后，才松气的直起身来，垂后腰时，看到几个小厮还惧怕的没有起身，不由大骂废物的踢了他们几脚。
踢完，又大骂几句废物后，才骂骂咧咧的走了。
走到太平阁时，看到正从里面出来的义亲王妃。义亲王霎时沉下脸色，大步走过去，劈头盖脸就是一通骂。
义亲王妃熟练的跪到地上，缩脖子耸肩的给他赔着礼道着歉。
义亲王看着这样的她，满是厌恶的甩袖子走了。
“王妃，王爷已经走远了。”在婢女莲心的提醒中，义亲王妃从容的起身，拍一拍裙上的尘灰后，状若无事的扶着她的手，也走了。
走时，都没有往太平阁内多看一眼。
太平阁，在所有人都走后，逐渐变得安静下来。
阴平郡主坐在地上，背靠着栏椅，无声的流着眼泪。采薇小心的陪在一旁，也默默的流着泪。
楼下，灵雨不知生死的躺在阴影中，无人问询。
直到许久许久后。
阴平郡主才抹去眼泪，左右看一眼圈后，哑着嗓子问道：“灵雨呢？”
采薇小心的回答：“灵雨还在楼下。”
阴平郡主愣了一会儿，才想起来，灵雨被谭明昆给踢下楼的事。闭一闭眼，又缓上片刻，她扶着采薇的胳膊起身。
缓步走到楼下，她松开采薇的手，示意她去叫醒灵雨。
采薇壮着胆子上前，轻唤了两声灵雨，没能得到回应。心下一惊的同时，赶紧伸手探向灵雨的鼻尖。感受到微弱的呼吸，采薇心中连忙一松，便伸手去扶她的胳膊。
手刚碰到她身上，又黏又湿的触感，就让她猛的缩回了手。借着远处的光亮，看清手指上沾着的血迹，采薇吓得赶紧起身往后退开几步，并惊惶道：“郡主，灵雨身上全是血！”
阴平郡主顺话望过去，朦胧的阴影中，灵雨一动也不动，身上是何情况，根本看不清楚。但萦绕在空气中的血腥气提醒着她，灵雨恐怕凶多吉少了。
“去叫人过来！”阴平郡主沉脸吩咐。
采薇连是也没有应，迅速朝外跑去。
阴平郡主独自站在原处，看着阴影里的灵雨，神色明灭中，摸着黑，抄着小路先走了。
她不能让人看见脖子上的伤。
悄然回到兰慧院。
喝退进屋点灯的小婢，阴平郡主默然的站到窗前，借着夜色的遮掩，无声的等候着采薇的归来。
两盏茶后。
凌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郡主，不好了，灵雨醒来后一直在吐血，奴婢怎么止也止……”采薇慌张的冲进屋中，抬着满是鲜血的双手，语不成调。
阴平郡主心头一沉，“那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去请大夫！”
采薇语带哭腔：“奴婢遣人去请了，可临近宵禁，府中进出的门全都已经关了。没有王爷的准允，谁也无法出去。”
阴平郡主瞳孔微微一缩，“父亲在哪里？”
采薇咬着唇，竭力的抑制着害怕：“王爷在花姨娘的紫薇院。”
花姨娘、紫薇院。
阴平郡主面色难看。
她鬓发凌乱，脖子淤青，身上也带着伤。这般去紫薇院找父亲，必然会被花姨娘和她生的贱婢奚落。而且，以父亲懦弱怕事的性子，也必不会准允她出门请大夫！
无形的愤怒瞬间拔地而起。
陈钰的目中无人、文安郡主的背叛、二舅舅的欺凌、母亲的视而不见，加之现在灵雨的……一桩桩、一件件，搅得阴平郡主心底的仇恨如惊涛骇浪般，不再受到控制。
然，在她即将爆发的时候，采薇眼眸忽的一亮，快速说道：“郡主，康九，我们可以找康九……”
对，还有康九！
阴平郡主迅速拎着裙摆，朝外奔去。
奔到门口，她又忽的止住脚步。
压制着心底疯狂的想法，她转身看着与她仅一步之遥的采薇，“灵雨一直在吐血？”
采薇被她眼里的凌厉慑住，下意识的点着头说：“是，一直在吐血。”
阴平郡主目光闪动：“她这样一直吐血，就算请了大夫回来，也回天乏术了吧？”
采薇犹豫着点一点头。
“既然如此，那就没必要再去麻烦康九了。”阴平郡主说着，再次转身朝外走去。不过这次，她是向着采薇与灵雨平素歇息的偏院而去。
在偏院两人歇息的里室外，她借着榆树投下的阴影，朝屋中看去。
看到孤零零躺在床上，已奄奄一息的灵雨，阴平郡主眼底飞快的划过几抹利光，继而悄无声息的退出偏院。
在偏院门口，她左右瞧一眼后，勾手唤近采薇。
附在她耳边低语数句。
采薇先是一惊，随后在阴平郡主的威胁与压迫下，硬着头皮应答下来。
“速去准备！”阴平郡主说着，再次进入偏院。
灵雨紧闭着双眼躺在床上，嘴角血流不止。
眼看是进气少，出气多了。
阴平郡主压着翻涌的心绪，围坐到她床边，悄悄掐了两把大腿，逼出眼泪后，迅速握住她的手，“灵雨。”
灵雨挣扎着睁开双眼，看到她，张一张嘴，想要说话，不料一口血涌出来，打断了她话的同时，气息又弱了几分。
“灵雨！”阴平郡主红着眼去捂她的嘴，“你不要说话了，我已经让人去请大夫，你再坚持一会儿，大夫马上就过来了。灵雨，对不起，是我没用，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灵雨再次挣扎着睁开眼，看到脖子青红、泪流满面的阴平郡主，眼底也有泪水涌出来。她知道自己撑不住了，因而强聚起不多的力气，艰难的说道：“不、不怪郡主。是奴、奴婢没用，没有保护好郡、郡主，以、以后奴婢不能再、再保护郡、郡主了，还请、请郡主、一定、一定要保护好自、自己……”
阴平郡主紧握住她的手，摇着头说道：“不要说这种傻话，我一定会救好你的，相信我，相信我！灵雨，你再坚持一会儿，一会儿就好，大夫已经在来的路上了……灵雨，听到没有，我不准你离开我！”
灵雨也想坚持，可她已经提不起力气了，“郡、郡主，对、对不起，奴婢这次、这次恐怕不能听、听郡……”
“灵雨！”
“灵雨！”
阴平郡主伏在床上，嘶声痛哭。
“郡主，灵雨已经…去了。”
阴平郡主哭势霎时一敛，慢慢抬头看去。确定灵雨已经死后，她迅速起身退站到一边，冷声道：“动作麻利些！”
采薇应是，拿着匕首快步上前，对着灵雨的尸身默默念叨了两句对不起后，跪坐到她的身上，举起匕首用力划开她的胸膛。在汹涌的血水中，摸索着寻到心脏后，再以匕首尖刃小心的剥离出来，快速的放到一旁的银盆中。
下床净过手，又换了一把匕首，才仔细的刺破心脏。
……
看着跟前的七瓶精血。
阴平郡主的眼底划过道道华光。
药引需要精血浇灌三个月，且需要用同一人的精血，这个人还必须得是自愿。
三个月太久，人又最是自私自利，她无法保证初始自愿，中途会不会反悔。是以才一拖再拖，拖延至今。
但……
死人是没有机会反悔的。
她唯一要保证的就是，人在死之前，是忠于她的便好。
她做到了。
七瓶巴掌大的精血，省着点用，足够撑住三个月。
只要再等三个月。
三个月后，她的毒就可以解了。
到时候，她又是徐姑姑最引以为傲的弟子，又能到宫宴献舞，得盛元帝夸赞。进而让父亲、母亲和二舅舅他们，都卑微的巴结她、讨好她！
阴平郡主压制住心底的兴奋，看一眼事后方知恐惧而瘫软在地的采薇，冷声吩咐道：“把她的尸身处理了，莫要让人看出端倪。”
采薇应是。
阴平郡主小心的收好精血，最后再看一眼灵雨后，转身离开了偏院。
“郡主好胆魄！”
阴平郡主一只脚才踏进正屋，便有啪啪的掌声响起。她敛神望去，望见身着灰色下人服饰，倚墙站在屋子一角的康九，目色沉了沉，“你来做什么！”
“本是来替王爷转告郡主几句话，不料却看到了郡主的一出好戏。”康九吊儿郎当的说道。
既已被看到，且也无力阻止。阴平郡主只能强自镇定道：“什么话！”
“王爷让我转告郡主，华阴郡主留着还有大用，让郡主收起小动作，尽快处理好留春的事。否则……”
康九从阴影中走出来，几步逼至阴平郡主跟前，附在她耳边低声道，“义亲王当该会很高兴，你能卖上一个好价钱。”
阴平郡主瞳孔猛缩。
康九瞧着她的模样，低笑着退开两步，“不打扰郡主忙碌了，小人告退。”
话落，康九人便如鬼魅般，离开了兰慧院。
阴平郡主看看他站过的角落，又沿着那个角落向四处扫去。确定他是真的走后，暗暗松气的同时，急步进到里屋，将装着精血的玉瓶，挨个的放到冰盆中。
之后，将冰盆严密的藏起来，她才跌坐到一旁的椅子中，默默的等候着采薇。
采薇以针线勉强的将灵雨胸前的缺口缝上，又以绳索绑紧，再打来水，为她洗去身上血迹后，更换上干净衣裙。最后才泣不成声的唤来两个粗婢，帮着一起，将她的尸身埋到院后的树下。
埋完，采薇依旧啼哭不止。
在两个粗婢连声的宽慰中，采薇佯装着悲痛，将灵雨被谭明昆踢打下楼的经过，以及阴平郡主特意要求埋葬在此处，以表能日日祭奠灵雨的意思都绘声绘色的讲述了一遍。
引得两个粗婢连连掉泪且不断称赞阴平郡主有情有意后，采薇才假意被她们劝服着起身，离开了此处。
进到正屋，两个粗婢乖觉退下后，采薇迅速抹去眼泪，快步进到里屋，在阴平郡主看来时，轻轻点一点头。
阴平郡主彻底松气。
只是转瞬想到端王让康九传达给她，让她不要对付陈钰的警告，阴平郡主的面色又沉冷下来。
沐过浴，换上干净的衣裳。
阴平郡主躺在床上。
交待好采薇明日去寻蒲公草养药引后，稍思片刻，下意识的扫一眼周围，确保康九不在，方轻声问道：“留春呢？”
“留春还关在角屋。”采薇也轻声回答。
她就卧于床前。
取灵雨精血养药的事，不管过程有多镇定从容，事后，主仆两人都或多或少的感到此许的害怕。
因而采薇就干脆抱了被子，于阴平郡主的床前，就地而卧，互相为伴。
“郡主是打算将留春送去县衙了吗？”采薇问。
阴平郡主‘嗯’一声，将先前康九的威胁，同她说了。
“华阴郡主在大理寺衙当众给郡主甩脸色，又给顾四小姐、何四小姐、甚至是文安郡主她们送答谢礼，独独漏掉郡主，借此羞辱郡主，还有故意让全掌柜不再照顾二舅老爷，致使郡主受伤的事，端王为何不替郡主做主？”采薇愤慨道，“郡主当初答应投靠他时，他明明说过，会护佑郡主的，可现在他不仅没有护佑到郡主，还为华阴郡主来威胁郡主！”
“端王这么做，和二舅老爷有何区别！”
阴平郡主瞳孔微缩。
采薇发泄一通后，久不见她回话，不由偏头看过去，“郡主莫不是打算就这么算了？”
“当然不是。”阴平郡主低声道，“只是想要再动手，就得万无一失。”
采薇抿着嘴，也沉默下来，同她一起思索着万无一失的法子。
“早前郡主让奴婢去接近花楹她们，可惜奴婢接近过数次，都没能成功。若是能在华阴郡主身边安插两个细作，”采薇小声说道，“与之里应外合，也不至于像如今这般被…咦，华阴郡主买下了武安侯府所有女眷，不知会拿她们做何安排，若是有留在身边的，倒可以暗中去策反了。”
细作。
武安侯府。
阴平郡主心尖隐隐一动，忽的想起了一个人。
时花匠。
时花匠是独自从洪源郡独自来的京都。
来京都后，因为定国王妃喜好玫瑰，才暴露了身份。但他暴露身份的时候，还牵涉进了刘壮山被谋杀的案子。
几乎是在电光火石间，她便想出了一个对付陈钰的绝好主意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