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王府旧怨(1/1)

就这般一句一句的教,又一句一句的释义,等行针结束,不多不少,正好学完十句。

裴京墨讲得浅显易懂,陈钰学得也轻松愉快。

等用过午膳,要离开定国王府时,陈钰突然便羡慕起陈离来。十三先生日日都让她听曲、听戏,说是要磨炼她的心志。这般下去,不知何时才会教导她识字。估计就是教导,也一定没有裴京墨这般简单。

陈离眼见她不舍,忙起身推她道:“姐,赶紧回去吧,莫让十三先生等久了。”

“行了行了,别推了。”陈钰嘟囔着拍开他的手,同金氏一起,向定国王妃辞礼后,走了。

定国王妃兴味的看着佘嬷嬷送了她们出门,又看着裴京墨带着陈离和木白走后,方看向月见,示意她说说怎么回事。

月见如实的说了。

木槿奇怪道:“十三先生还没有开始教导她吗?”

“十三先生是名闻天下的大儒,教导学生,自是与寻常的夫子不同。”定国王妃接了柳嬷嬷递来的茶碗,浅饮两口后,慢声解释道,“且陈小姐打小娇生惯养,虽不知因何事而开了窍,但观其举止,娇气的脾性却不少见。读书是个枯燥而温长的过程,不好好磨一磨心性,是很难坚持下去的。”

月见笑言,“确如王妃所言。华阴郡主找公子要了千字文的书后,翻开书页,瞧见满目的字,吓得立即便合上了书。又好半晌,才鼓足勇气重新打开。其后公子教导她时,所释其义,多如给三五岁孩童逗乐的故事那般简单有趣,方才勾起她的兴趣。便是这,大半个时辰下来,也才教导不过十句。”

给定国王妃打扇的青黛讶异道:“我看华阴郡主说话、行事都颇见聪敏伶俐,怎这么长时候,才学十句?”

月见道:“华阴郡主学得虽慢,但学得倒很认真,一字一句,有不懂的,便要停下来问。有不会写的字,也要停下来请教。”

木槿问:“都学会了?”

月见点头。

木槿便道:“昨日在林府的庆贺宴上,遭人那般陷害,回来后,没有叫屈也没有埋怨,还反复说了两遍与我们听。今日读书,虽读得慢些,又何尝不是不贪功冒进的表现?这个华阴郡主,人是娇气了些,但心性却是极好的。”

青黛说:“可见,十三先生当真将她教导得极好了。”

“华阴郡主无论是在赏荷宴时对付陈二小姐和杜世子,还是昨日庆贺宴对付宣平侯夫人、林六小姐和林四夫人,都可看得出其机言善辨、灵慧聪颖,不似凡俗。”柳嬷嬷说,“金家子孙繁茂,几代才得陈夫人和华阴郡主两个女娃娃,娇宠溺爱些,也是应当的。但经这些日子的接触下来,陈夫人、华阴郡主,连带着陈小公子,都可见是个顶个的知礼守仪、明理端方,这就很难得了。”

一直未曾出声的定国王妃,听到这时,方开口道:“短短四五十载,金家便能将生意遍布天下,成为朝廷想要撼动都要掂量三分的存在,本就不简单。可惜这京都城的门阀世家们,高高在上惯了,只看得到商贾的位卑,而看不到其后的不同寻常。”

金家底细如何,定国王妃自是清楚的。

定国王上金家为陈忠说亲之时,便将金家底细,如数说过她听。后来,定国王上宣平侯府为陈钰定亲之时,还曾叹息说:以金家品行,足可匹配我儿,可叹王府危机重重,不可与之深缠,以免受到牵连。感其厚恩,只能惋惜的另寻佳门,为之留以后路了。

可人算终究不如天算。

王爷寻觅良久,方寻得的宣平侯府,自老宣平侯去后,竟落败到如此不堪的境地,也实属是让人难以预料到的。

思及此,定国王妃又难免忆起了定国王府与皇室的恩怨。

大齐国祚能绵延近五百年,并不是一帆风顺的。

最近的一次亡国危机,就发生在百年前。

经过数代的荒淫奢靡,百年前的齐国无论是财政还是军政,都已经衰竭到了最低谷。那时,周围列国时时进犯,国内藩王各处反叛,朝廷之上也人心浮动不安,当真是烽烟四起、国之将亡。

当时掌权的是长庆帝,也就是她的高祖父。太子则是永兴帝,也是她的曾伯父。

眼见国将不保,长庆帝和永兴帝皆焦头烂额,却又无以为继。关键时候,她的曾祖父顶力站出来,将朝堂留予两人打理,他则带兵伐诸王、战列强。

也是曾祖父天赋卓绝,初掌兵权时,还常有败绩、狼狈不堪。仅三年,便已战无不胜。又七年,便已伐完诸王,并且也逐完列强。只是当他稳固好边防回到京都时,才发现朝堂依旧混乱一片。

曾祖父大刀阔斧,用时三月,斩奸臣、杀小人数百后,终于迎来一个清白、廉正的朝堂。

但此举并未迎来永兴帝的感激,反而在长庆帝对曾祖父连绵的夸赞中,对曾祖父产生了嫉妒与惧怕之心。长庆帝不知永兴帝的心理,临死之时强硬的颁下圣旨,封曾祖父为世代永袭的定国王,掌大齐六百万大军,世代护卫大齐江山。

同时,还特意在圣旨中标明,定国王府的继承人,由历代定国王自定,任何人不得干涉!

永兴帝登基后,依旧难改优柔脾性。因而每遇大事,朝中百官便会自发越过他请曾祖父裁断。已经习惯替永兴帝料理麻烦的曾祖父也未多想。只是长此以往,永兴帝开始心内不平,心性也渐渐扭曲,开始寻各种时机要求曾祖父归还兵权。但事有凑巧,每每永兴帝提及此事,边境便有战事发生。

一来二去,让曾祖父归还兵权,竟成永兴帝越不过去的执念。

永兴帝的执念也影响了当时还是太子的中元帝。

中元帝登基前,曾祖父便已察觉到了永兴帝的心思,在又一次征伐后,便主动请缨镇守边关,永不回京都。但中元帝登基后,害怕曾祖父秘密造反,又强行将他给召回了京都。

中元帝也想夺兵权,但在几番折腾,确定没有能力夺回兵权后,便另僻巧径的开始重文轻武,同时以辛苦半生该颐养天年为由,罢免了曾祖父在朝中的一切职务。另外,又在奸佞之臣的撺唆下,晕头的同燕国勾结,意图暗害她的祖父。

恰遇祖父带兵征伐柔然,由着堂祖父带兵守营。

堂祖父被内外勾结,埋伏至死。祖父得知消息,带兵围剿了燕国四十万大军,并连屠燕国三城,其后,又带着堂祖父的棺椁与中元帝和燕国勾结的证据回到京都。

中元帝肝胆俱裂,不等祖父质问,便已将太子捆入定国王府,斩其首以谢罪。其后,才又另立的当今盛元帝的父亲元光帝为太子。

元光帝吸取教训,不再与定国王府硬碰,只是越加重文轻武,并且还大兴科举,极力打破只有权贵士族子弟方可入朝为官的旧习。

大量青衣白身的才子进入朝堂。

在元光帝有意的放纵下,老臣贼子不断在暗地里撺唆着这些新进才子弹劾定国王府,威逼着定国王府交还兵权于朝廷。元光帝眼见形势足矣,乔模乔样的惩罚完几个才子后,亲临定国王府赔礼道歉,为表诚意,特意将清河崔氏嫡女崔瑶光指婚给了她的父亲为妃。

崔瑶光!

就是这个女人,在生下她,取得祖父和父亲的信任后,便盗取了行军布阵图,以致在中元帝又一次与燕国的勾结埋伏中,害死了祖父和父亲!

好在,父亲并不是全无防备。

早在出征前,便秘密将她许配给了其心腹裴彦,并指定其为下一任定国王,方才打破了元光帝周密的计划!

只便宜那个女人,知道事发,先一步服毒自尽了!

定国王妃目光幽寒。

柳嬷嬷察其情绪,示意木槿、月见几个停下话头后,上前为她换了碗热茶。

温热的触感自指腹传来,定国王妃慢慢收敛住寒意,低眸看一眼茶碗中袅袅升腾的热雾,她收回手,扶住伸手过来的柳嬷嬷,站起身来,慢慢的出了前堂。

午时毒辣的阳光,刹那落到身上。

将仅剩的那一丝丝寒意,也全都驱散了。

抬手制止住撑伞遮过来的木槿,定国王妃眯着眼仰头,淡声说道:“今年的夏日,似乎更热了。”

柳嬷嬷应声道:“也更热闹了。”

定国王妃浅浅一笑,“走吧。”

木槿快步将伞遮过来,定国王妃没再阻止。

阳光下,一行人越走越远。

另一头。

马车出了靖恭坊,行至东市东门后,便靠着路边停下来。

陈钰扶着秋桑的手下了马车,目送着金氏独自坐着马车往胜业坊远去后,方才转乘上自个的马车,回往青云楼。

文安郡主和阴平郡主一如往常那般,早已经在后园的亭子里候着她了。

马车在亭子前停下,陈钰下来,在亭子中稍坐片刻,同文安郡主和阴平郡主说上几句闲话后,三人便一道起身,去往松园。

“再有几日,你便解完毒了吧?”进松园前,文安郡主问道。

陈钰点头,“还有四日。”

文安郡主道:“解完毒,便学跳舞了?”

陈钰再次点头,“应当是的,不过具体如何安排,还得问过徐姑姑才知晓。”

阴平郡主有意慢上一步,在进二门时,错步走到陈钰的左手边。细细的顺风嗅了两口,确定她身上已经没有那股清冽的沉香味后,方才开口道:“可有想好,要在哪里学舞?”

陈钰看向她。

阴平郡主说:“我和杜三小姐,多数时候都是在各自的府中学的。只偶尔,徐姑姑才会将我们召进教坊司,一同教导。”

“如此的话,那得等搬去春江府,方才能学了。”陈钰说。

“你们何时搬去春江府?”文安郡主顺势问。

陈钰道:“解完毒应该就差不多了。”

文安郡主小声问:“十三先生也跟你们一起搬去春江府吗?”

陈钰点头道:“自然是要一起的。”

文安郡主声音更小了些:“十三先生又拒绝皇叔遣来请他入朝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