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以身为饵(1/1)

惊艳在杜承安眼中一闪而过,他压着叫好的冲动,拍手而笑。

“好,不愧是商贾出身,巧舌如簧,无人可比。可惜,这里是京都,我亦不是仰你鼻息吃饭的下人,不吃你这一套。”

话至此,他伸手将长矛推至一边后倾身过来,与陈钰平行而望,“你不就是想知道我为何要拦路退亲么,成啊,我告诉你呀。因为我是宣平侯府的世子,身份虽不至于有多清贵,却也不是你一个低贱的商贾出身之人能高攀的。你说得对,我确实是可以私下退亲,但我怕呀,你外祖父当年都能迫使定国王到宣平侯府提这门亲事,谁知道你们会不会再使些下作手段攀缠着我不肯退亲?”

“是不是又想说你父亲了?”不等陈钰开口,杜承安又笑了,“你父亲秉性高洁,愿意放下身段抬举一个商女,可惜我宣平侯府德义平平,做不来这种自甘堕落之事!”

“自甘堕落?也对,你们杜家就是靠着裙带关系才走到今日的,这门技艺又岂能断送在你手中?”

陈钰以长矛抵着他的胸膛,将他逼退两步后,伸手扯下他腰间挂着的玉佩。

又唤来秋桑,把她的那一块也拿过来。

两相对比,确定是一对后,她抬手,由着两块玉佩从掌心滑落摔到地上。

“姻亲之事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却也要讲究你情我愿。既然你想退亲继承你杜家传统,那我也不好阻拦你。今玉已碎,又有众人作证,我与你的亲事就此作废。从此阳关、独木互不打扰。”

“若有违言,当如此玉!”

话说完,她转身就走,毫不留恋。

杜承安看一眼地上的碎玉,又看一眼周围朝他指点之人,恼羞道:“打了人,再扔个玉佩,就想一走了之了?”

“不走,难不成还要留下来请你吃顿饭?”陈钰停脚转身,嘲弄道,“还是,杜世子后悔了?”

“后悔?”杜承安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就你这种出身,到我们宣平侯府做洒扫的粗婢都没人要!”

“所以杜世子是在质疑定国王呢,还是在质疑你祖父?”陈钰反问。

“我谁都不质疑!”杜承安冷笑道,“我不想耽误你,才好心的拦你退婚。你借口毁你名节,指使你弟弟打我,这笔账不算清楚,今儿谁也别想走!”

说着,就指使一众随从一字排开,横拦住马路。

继而他挑衅的看向陈钰。

陈钰扫一眼一众拦路随从,又扫一眼他身边的中年人,取笑道:“用宣平侯府的名头压不住我了,就想动武?行,成全你。”

“秋桑,让杜世子好好看看,什么才叫欺负人。”

秋桑应一声‘是’,而后人如影,只几息,拦路的随从东倒西歪躺了一地。在杜承安身边的中年人惊觉上前阻挡时,秋桑不屑的哼一声,再次闪身而至。

中年人只勉强接了两招,便被秋桑一掌拍飞出去,摔到了凑热闹的人群跟前。

从始至终,没有超过百息。

“不用动兵,照样收拾你!”陈钰睥睨道,“你要不服,可随时到青云楼找我。不过,找我归找我,却不能再说我纠缠你。以前没回京都也就罢了,而今回来,知道你就是个只会仗势欺人且读了十一年书都还一无所得的废物,我可看不上你!”

陈钰再次要走。

杜承安捡起随从掉落的剑便朝她冲来。

长矛在手中甩出两朵枪花,而后尖锐直指他的面门。看着他连忙后退的惊恐模样,陈钰不屑:“废物!”

将长矛扔还给卫兵,陈钰上车。

在众目睽睽下,扬长而去。

“他们怎么不住陈府?”

“看那位小将军身上的伤,肯定是在陈府发生什么事了。”

“有什么好猜测的,到青云楼瞧瞧不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说得也是,走,瞧热闹去!”

看热闹的人三人一队、五人一伍,紧跟在马车后,快速朝青云楼涌去。

杜承安铁青着脸,朝两个随从使了个眼色后,带着其余人马也走了。

……

距离杜承安退亲不远的‘七碗斋’茶楼。

二楼临窗的包厢。

叉竿撑着雕窗,竹帘遮着阳光。

格局开阔、布置奢华的内室,一身着黑衣的公子独坐紫檀平角茶桌前。

桌上,银骨碳在茶灶内烧得噼啦作响,烧得银壶中泉水咕噜。

黑衣公子不急不徐的清洗着茶器。

洗完,他开始称茶、置茶、高冲、低泡,每一步,都一丝不苟。

“公子。”随从推门进来。

黑衣公子执起茶壶,分出两杯茶。

取其一杯,递向随从。

茶雾缭绕,遮去黑衣公子的容貌,只左眼眼尾那一颗痣,带着不甘隐没的妖娆。

“公子,西市那几个商铺的掌柜已经在往这边赶了。”随从猛吹两口,不待茶凉,便一口咽下,烫得哆嗦了两下嘴后,又接着禀报,“顾小郡王也已到了青云楼。”

黑衣公子嗯一声。

“公子,西市那几家商铺,当真都是金家的?”随从问。

黑衣公子再嗯一声。

随从便又问:“公子为何要帮他们?”

黑衣公子品茶的动作微顿,偏头朝街面看去。

街上行人稀疏,大多都到青云楼瞧热闹去了。

但少女杵枪而立,言锋语厉的画面却似印刻在了这里。

黑衣公子嘴角微弯,思绪不知不觉便飘到了八年前。

那年,从药王谷回京都之时,他特意绕路到江南游玩。

在灵隐寺后山的桃林中,他一时疲惫,便跃至树上小憩。

将睡未睡之时,听到树下有悦耳的小童声音,言语间带着钦佩:“大哥哥,你是在树上睡觉吗?”

不然呢?

他本不欲理会。

但小童实在执着,叽叽喳喳说了近一盏茶都不见停。

他烦不胜烦,干脆眼一闭,直挺挺的摔下去,准备吓一吓她。

她确实被吓到了。

吓完后,却又第一时间蹲到他跟前,确认他有没有受伤。

他屏住呼吸,看她反应。

她又被吓到了。

但在吓完后,她突然趴到他身上,在他嘴上亲了一口。

他猛的睁眼。

“你活过来了?”小童粲然笑道,“说书先生果真没有骗人,人死了,只要亲亲,就又能活了。”

“公子,陈家和宣平侯府也派了人到青云楼,属下要不要再安排些人过去?”随从的话,打断了黑衣公子的思绪。

黑衣公子收回看着街面的目光,“不用。”

“陈家和宣平侯府知道金家这么有钱,肯定不会善罢甘休。那个陈小姐,为什么要把金家的底细亮出来?”随从又问,“这不是引狼入室吗?”

“这不叫引狼入室。”

“那叫什么?”

“叫……以身为饵。”

随从挠头,“公子不是说,以身为饵乃是下下策吗?看来这个陈小姐,不太聪明。”

黑衣公子低笑出声,杯中茶饮尽,又有一随从推门进来,“公子,十三先生到了。”

“我知道了。”

一盏茶尽,黑衣公子放下茶杯,起身离开。

坐上马车,临走时,黑衣公子吩咐:“让顾胜转告风掌柜,想护住陈夫人,可到定国王府找定国王妃。”

后来的随从不解其意。

先头的随从说:“陈小姐太笨了,若不找王妃护着,等陈将军回来,她们怕是要被陈家吃得渣都不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