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拦街退婚(1/1)

“钰儿,我们真要去住客栈?”马车离开胜业坊,往东市去的途中,金氏小心翼翼地问。

“当然要去住客栈。”陈离抢着说,“姐姐都把话说出去了,我们再回去,岂不是真叫人看扁了?”

“那他们真的会三媒六聘,让你父亲再娶我一次吗?”金氏小声说。

“母亲放心吧。”陈钰挽着她的胳膊,笃定道,“等他们知道了外祖父多有钱,别说再娶一次,便是让他们再娶十次,他们都不嫌多。”

前世,金家的实力是李灵均和陈怀玉透过她的吃穿用度,再旁敲侧击暴露的。

当时痴傻,不仅没有半分隐瞒,还领着他们去到商铺,告诉所有掌柜,以后他们的话,就是她的话。

任金氏的钱财,被他们予取予求。

如今想来,她都恨不能扇当时的自己两耳光!

好在,她的人生已经重来。

这一回,她要以金家富可敌国的财富为饵,搅乱京都!

她还要以觊觎金家财富的所有人为矛,对准陈家和李灵均!

“真的?”金氏不太相信。

她虽被父亲和哥哥们捧在手心宠溺着,却也知道逢年过节的时候,金家都会往郡守府送去十余车的厚礼,以求庇护。

陈二爷是正三品的礼部右侍郎,比正四品的洪源郡郡守的官位还要大些。

士农工商,士为贵,商为贱。

金家即便再有钱,见了陈二爷,也要低上好几等。

况且陈老夫人已经向晋阳郡主下过聘了,一个是郡主,一个只是商贾之女,夫君当真会弃郡主而选她吗?

金氏很想哭,但父亲和哥哥们都不在,她只能委屈的憋着眼泪,巴巴地望着两个子女。

“当然是真的。”陈离大咧咧的靠着车壁,舒展着两条腿,“金家盼了七代才盼来母亲你一个女儿,舅舅说要不是定国王对金家有恩,又三番五次的上门来为父亲求亲,外祖父才不会将你嫁给他个大老粗呢。陈家现在敢真不要脸的不认我们,外祖父和舅舅们不知有多高兴呢。”

见金氏依旧忧虑重重,陈离收回腿,倾身说道:“母亲就算不相信我说的,也该相信姐姐吧?不相信姐姐,也总得相信父亲……”

“我相信你姐姐。”金氏马上说。

“为什么!”陈离学着在洪源郡时,时常流连的那家茶楼里的说书先生模样,捂着胸口、作悲痛欲绝状,“母亲,你为什么不相信我?”

“谁让你平时说话总不着调了?”陈钰道。

陈离悲痛得更厉害了,“我哪里不着调了?”

陈钰说:“你哪里都不着调。”

“母亲。”陈离叫唤着扑进金氏怀中,“姐姐她污蔑我,你要为我做主。”

母子三人闹得正欢时,马车突然一顿,一时防备不及,三人连同六个婢女摔作了一团。

“福伯,发生什么事了!”

陈离龇牙咧嘴地从婢女堆中爬出来,掀起车帘,张嘴就喊。

福伯并未回答他,而是面色严肃地看着拦路的少年公子,沉着道:“不知公子为何拦我去路?”

拦路的少年约莫十五六岁,面如冠玉,神采飞扬。听到福伯问话,他揖手一礼,扬声道:“宣平侯府世子杜承安见过夫人、见过陈小姐、见过陈公子。”

杜承安?

舅舅和哥哥们时常挂在嘴边骂的那个狗东西?

陈离铆劲往外挤着身子,扬颈看向距马车两丈开外的杜承安,大声喊道:“你拦我们的路做什么?”

“十二年前,定国王同我祖父为我和陈小姐议下亲事,借以缔结两姓之好。如此良缘,本该心生欢喜,但世事无常。”

看着周围迅速围拢过来瞧热闹的人,杜承安嗓音又提高两分。

“我五岁拜入杨柳先生门下时,曾立誓未得功名绝不成家。然年近十六,依旧一无所获。不敢耽误陈小姐芳华,是以特来向陈小姐退亲……”

“你立誓未成就要退亲。”陈离气得推开婢女拉他的手,翻窗跳下马车,大声质问,“如此儿戏,你把我姐姐当成什么人了!”

“读书之人,誓无戏言。提出退亲虽我之过,但我也是为你姐姐考虑。”杜承安辩驳,“试想我若无才无运,待过而立还是一无所获,那你姐姐是不是就成了旁人的笑柄?”

“狗东西!”陈离一声大吼,如炮弹般冲过去,跳起一拳将他打倒在地,继而一边拳打脚踢,一边破口大骂,“什么为我姐姐考虑,我看你就是借誓言欺负我姐姐!敢欺负我姐姐,我打死你个狗东西!”

杜承安被打蒙了,直到脸上连挨两拳,后背也连挨两脚才清醒过来。

一脚踹飞陈离,他迅速翻身站起,揉一把脸后,扬拳冲来,“商贾之人,也敢打我。看我今日怎么弄死你!”

“住手!”

宋大强飞快与杜承安对视一眼,而后扬手一指。

十余卫兵飞速上前,扬矛前刺,将陈离护在身后。

“皇城京都,未得圣旨而动兵,乃是谋逆,可诛九族!”杜承安面如罗刹,捏着拳头一步步向前逼近,“我看谁不怕死的敢阻拦我!”

“我敢!”

陈钰三言两语宽慰好被退亲及恐吓之言吓得抖如筛糠的金氏,又附于天冬耳边吩咐数语后,推门而出。

东市是世家权贵专享的坊市。

胜业坊和东市就隔着一条春明街。

他们现在的位置,不过刚过春明街进入东市不到百步。

街上行人如织,全是各府的公子、小姐或代主子出来采买物什的婢女、奴才。

杜承安选择在这里退亲,还故意以言语相激,是要毁她名节为李灵均铺路。

前世他退亲,是在陈府。

当时母亲正遭受祖母和晋阳郡主的刁难,本就难以支撑,他的退亲,一下子就把母亲压崩溃了。

正要任人磋磨时,李灵均站出来解决掉了所有麻烦,就那么轻而易举地夺取了他们的信任。

而今,她在陈府门前的言行打乱了李灵均的计划,还想夺得他们的信任,只能再逼她入绝境。

利用退亲毁她名节,自然是极好的选择。

余光目送着天冬顺利远去,陈钰收眸看向杜承安,“你敢动手,我便敢杀!不信,你大可试试!”

“陈小姐这是要知法犯法,谋反叛国?”杜承安冷笑。

“你无须用这些言语激我。”陈钰走下马车,走到吓坏了的陈离身边,弯腰将他扶起,又吩咐秋桑带他回马车后,她转身迎着杜承安的目光。

“我父亲戎守边关三十载,平定战乱、功勋卓绝。今得皇上隆恩初次归京,途中听闻巴东郡匪患严重,不及归家又带兵前往,一腔忠血天地可鉴,岂容你污蔑!”

“功勋卓绝,就可目无王法、肆意而为了?”杜承安高声质问。

“功勋卓绝是不能目无王法、肆意而为。”陈钰夺过一名卫兵的长矛,杵矛而立,以睥睨的姿态扫视众人,“但若连福佑妻儿都做不到,还要成为你这等别有用心之人的掣肘。试问,何人再敢拿命平天下!何来规矩立律法!何言还能安人心!”

一语落,满街静。

清风徐来,粉衣飘舞。回京第一日,众目睽睽中,十二岁的陈钰绽放出了她的第一抹光芒。

然而她并未就此满足。

万籁俱寂中,她拖着长矛,一步一步走至杜承安跟前,扬矛将他一指,又发出了她的第一次反击。

“你我亲事乃定国王和杜老侯爷所定,你志向高远,不想被束缚手脚,大可告知长辈或是私携信物找我退亲即可。然你却拦路大街,毁我名节,污我父亲忠诚。毒言毒语、其心可诛!说,是谁指使的你,又是谁给你的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