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原来还是你(1/1)

第十二章原来还是你

陈志典的房间在二楼的尽头,面积还挺大的。当然了,人家是皇上最喜欢的翰林,又曾经代理过南厂的都督一职,总是要有些规格的。不过,现在他不过是个刚休假回来的翰林,而我是炙手可热的肖小七。

常叔带着人去把陈志典的房间包围了起来,肖二十一等几个人也跟着过去了。我问肖不修“现在要抱我上去了,我实在是走不动了。”

“好。”肖不修把我横抱起来,也上了二楼。

此时的陈志典和其他翰林都下了楼来,不知道我们这群人过来做什么。有几个年轻一点的,还直接大声喊了起来“南厂要做什么?已经封了宫门不让出去了,现在还要封藏书阁么?我们陈大人又怎么惹到你们了?”

“是啊,陈大人真的惹到我了,并且还想杀我呢。”我幽幽地叹了口气,看着正从楼梯上下来的陈志典,“陈大人呀,我还没死,真不好意思。”

“小七这是说的什么话?你受伤的事情我早早知道的,可是肖大人把你看得很紧,我也不能去看你。幸好你没事,万幸万幸。”陈志典一脸的关切,与之前他对我的态度毫无二致。

“是呀,你就是想去看看我到底死没死呀。”我的笑容也很饱满,“可惜了,我来抓你。”

肖不修没有动,南厂的其他人也没有动。大家都在听我们说话,此时的心情应该都是怀疑且复杂的。毕竟,我指认了凶手,南厂的人应该抓的。但是,这一次,他们也很是犹豫。

“证据是什么?”陈志典没有丝毫惊慌,就像之前同我研究话本子里的各样情节时的样子,还挺认真的。

“还是你的鞋。”我嘿嘿笑了起来,“我也不知道是该说你聪明呢,还是笨呢?没想到三年了,你的破绽依然是这双鞋。”

所有人都低头看向了他的鞋,这是一双极为干净的新布鞋,几乎没有任何灰尘。他自己也低头看着,然后又问道“这鞋怎么了?”

“太干净了,干净到鞋底应该都没有泥土吧?”我也不着急,“肖大人,让人搬个椅子,给陈大人脱鞋吧。”

肖小三也走了出去,然后肖二十一带着人立刻跟上。陈志典没有躲闪,很是安静地坐了下来,自己把鞋子脱掉。鞋底没有什么灰尘,甚至可以说是极为干净。“我在藏书阁里不曾外出,自然鞋底也是干净的。”

“嗯,常叔,找找陈大人房中的鞋子,都拿出来。”常叔带着人守在陈志典的房门口,因此他们的动作很快,已经把陈志典的鞋都拎了出来。陈志典这人也是简单朴素型,即便是这么大的房间,鞋子也只有两双官靴,两双棉布鞋,一双布鞋。而恰恰就是这双布鞋的鞋底沾有黑泥。

“陈大人,这黑泥,你怎么解释呢?”我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他的光脚落在了地上。肖不修“哼”了一声,肖小三准备拿人。

“之前走路沾上的,又怎么了?”陈志典依然很平静。“小七的鞋上也有黑泥呀。”

“是呀,我刚从叶三尸体身边走过来的,这宫里的大牢也真心是太脏了,他们都不说打扫一下,害得我沾了一脚的黑泥。你看看,肖大人他们几个也都是黑泥。只要是去过大牢的人都会沾有黑泥。这个宫中大牢的黑泥其实很有特色的,别的地方都没有的。”

“什么特色?”陈志典问道。

“特别臭,只要沾一点点都会特别臭。我是一直强忍着这股子臭味的。”我在肖不修的扶持下,蹭了蹭鞋底,那股子臭味又出现了,与藏书阁故纸堆的味道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其实,这也不能埋怨牢头他们,毕竟大牢已经有百年历史,从来没有人打扫过。那个叶三待的牢房更是有不少历史,关押过很多死囚犯。那些血呀,肉呀,都变成黑泥,就在那里发酵,变臭……想想这味道,即便是走了这么远,也没有消散。其实,这哪里的是黑泥,这都是一个个厉鬼的味道。”

胆子小的太监和翰林们听了我这番话,都禁不住后退了几步。特别是刚才喊得很凶的几个年轻的翰林,现在也不吱声了。

陈志典的脸上也有了一丝不正常,他死死地盯着我,“小七,你什么意思?”

“我只是想说,你去过宫中大牢,并且去杀了叶三。”我也看着他,“叶三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你许诺给他的大房子,杀一个人给一套大房子的事情,也许诺不了的,但是你又许诺他如果自缢的话,你就有办法将他救出去了。”

我的声音慢慢变得阴暗起来,甚至还有了那么丝丝诱惑的味道,“其实呀,只是做做样子好了。这个很简单的,我可以帮你把衣衫挂在锁头上,你就慢慢移动身体,也不需要很快,做做样子就好。没关系,不用怕,我会来救你的……”

此时,都有翰林坐在了地上,一直在发抖。陈志典依然死死地看着我,一言不发。

“其实,陈大哥,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情的。孩子们已经送走了,也很是安全。现在,既然被发现了,你就直接从楼上跳下去好了,会有人来救你的。他们许诺给你的条件应该也是你一直想得到的吧。要不,你说说,也许我也能够帮你实现呢。”我的声音又变得柔和亲切起来,像是平日里与他说话的样子。

但这一次,肖不修终于发现了问题,已经死死抓住了我的手,不让我再往前半步。所有的人都安静下来,默不作声。春风吹过,翻动了窗户内案几上的古书,那声音本来很轻,但现在听起来却是响动异常,甚至是发出了巨大的响动。

陈志典光着脚,站了起来,甚至往二楼栏杆处看了一眼,然后又忽然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这时,所有人似乎才回过神来,调整了自己的状态看向了他。

“肖小七,你还真是好本事,居然也会摄魂术么?”陈志典抹了抹眼泪,向走过来。肖不修早已经拦在了我的身前,肖小三也立刻上前控制住了他。

“摄魂术么?那我倒是不知道。我只是在你当年诱惑苏敏跳楼的时候,特别去找了找相关的古书记载,学了个七七八八。这也是第一次尝试,见笑了哈。”我一点没客气。

“所以,你一直怀疑我,从来没有真心与我在一起过?”陈志典的眼睛有点红。

“对。”我其实也不太想回答这个问题的,但都这个时候了,这人都是要我的命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你问问你自己,你真心对待过我么?”

“我很真心。”陈志典居然还肯定地点了点头。

“好吧,我姑且也是相信的。”我叹了口气,“不过,我从来没有相信过你。这些年,你的确也一直在我的身边,我们一起说话本子,商量案情,但你不觉得你过于喜欢参与到我的生活中了么?这就让人很是怀疑。一个世人都认为是个与世无争的翰林,居然天天与南厂肖小七在一起,还曾经接管过南厂都督一职,难道不令人怀疑么?别跟我说什么命运推着你往前走,如果你不往这个方向走,也不会有今天的局面。”

“靠你太近,就是我的破绽?”这人还与我讨论起来。“难道肖不修靠你不近么?我看你们两个都贴在一起了吧?你就相信肖不修?”

“肖大人看中我的能力,要我进南厂做事。不管是真心,还是利用,至少他很是磊落,从来都是直接表扬或者直接动手,却不像你这样,暗戳戳的搞事情。陈志典,你为什么要杀我?为什么要杀皇子?”

“呵呵呵,你猜啊。”陈志典还挺高兴的,笑容都浮现了出来,“肖小七,我就再问一句,你到底是怎么想到是我的?我自认为没有一点破绽,就算是大牢的黑泥,也只是一个辅助破案项吧?”

“哦,对的。”我点了点头,“其实,我在看到叶三描述出的画像时,就已经有些感觉了。他是一个皮糙肉厚的汉子,看人的时候,自然也不会仔细观察,能够看一个大致样貌,或者说他能够看出有特点的形象就已经很好了。华服男人,头脸都看不清楚,但重点是溜肩,身体不挺括,这是文人最常有的样子。你看看你身后的这群翰林们,不都是这个样子,四肢不勤五谷不分。”这还真是打击一大片,这群翰林们已经不开心了。

“大牢很黑,如果有人站在黑暗的角落里,我们这群从外面急匆匆走进去的人是看不清楚的。有人悄悄潜入,或者说有内应让他成功潜入了大牢,并且站在黑暗处,与叶三说话。此时的叶三应该也清楚自己的状况,但人最基本的本能是要活下去。而有人在黑暗之中慢慢诱导他,告诉他你现在这个样子怎么脱身呢?我帮你呀,你自己也要努力呀。摄魂术这种东西也不是邪魅之说,而是一种话术,它慢慢引导他人按照自己的说法行动,往好了说,可以鼓励他人积极努力,往坏了说,就会变成一种伤害,是一种精神控制。诱导、对比、分析,打压、毁灭,无非就是这样了。”

我还真的说的有些累了,浑身都开始冒虚汗,但这么多人都在看着我,陈志典也很认真地看着我,想看透我。

“你也不用这样看着我,我死不了,放心好了。”我摸了一下自己的伤口,“真的很疼的,所以我从大牢走过来,走得很慢,也一直低着头走路,看着宫中干净的石板路上有点点的黑泥,真的不明显,特别不明显。要不是我这种状况,我可以也就忽略了。但是啊,我受伤了呀,我走不快的。我就慢慢跟着黑泥点点走着,看看这去过大牢的人要去哪里……原来啊,还是你。我也没有太多意外的,或许,我从很早之前就已经感觉到了,你不一般,非常不一般。”

“肖小七,你也不一般,并且真的很可怕。你,究竟是谁呢?”陈志典已经很平静了,还整了整衣衫,穿上了自己干净的布鞋。

“我呀,我就是我呀。”所有人都在问我这个问题,但我也只能这样回答了。“或者,你知道是谁么?”

“我不知道。”陈志典摇了摇头。

“那你为什么要杀我,或者说,你为什么要杀皇子?”我再次发问。

“因为他们要杀我的孩子们。”陈志典苦笑了一下,“你看,这多有趣,全都是循环的罗圈架,我如果不做呢,我妹妹的那两个孩子就要死。那我怎么办呢?”

“真的么?”我不信。

“你这么厉害,你可以去查。”陈志典看起来也不想多说了,“走吧,叶三死了,我去那间牢房,让我也感受一下厉鬼绕身的感觉。”

“好,你先去吧。”对付他,真的不容易。我心里也转了七八个圈,但找不到答案。肖不修让侍卫们把陈志典捆了起来带走了。我将他的手推开,并且说道“大人,您也去一下吧,这事情要与皇上说清楚的。容我歇一会儿再去,我现在真的很疼的。”

我摸着椅子坐了下来,已经没有了任何力气。找到杀叶三的凶手有什么意义么?那颗锦丸又是谁送来的呢?这是要杀我还是要杀皇子?最终为什么杀皇子,必然还有一场极大的阴谋。或许,我已经接近了更核心的真相。这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而关于我的身世或许还有另外一种说法。

所有人都不知道,那谁知道呢?

谁策划了这一切,又是为了什么?

我能够想得到的,想起的起来的,依然没有串在一起。

这个答案依然没有办法解开。

我从二楼走廊中看向藏书阁的院子中的时候,仿佛又看到了几年前站在苏敏尸身身边的那个小姑娘,一脸严肃地说“我们做任何事情,都会有原因,有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