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第二百零六章 甩尾一击(新年快乐,祝大伙牛年大吉)(1/1)

“叮”的一声轻响,王处直刎向自己脖颈的利剑,被史弘肇用长刀架住。

“你待如何,我是决不会降的!”

王处直怒视着史弘肇,对手在兵法和战技上虽然高他一筹,但在气概上,他却丝毫没有败北后的颓废,似乎面对死亡的并不是他。

“节度大人何必如此着急,常言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节度大人如此急切求死,是不是不敢面对这失败之结局?”史弘肇正容道,他知道王处直此时求死之心已决,只有激他才能唤他回头。

“罢!罢!罢!”

王处直抛下佩剑,将头一昂,看也不看史弘肇一眼,“求生不得,求死不得,你等既是非要我受这耻辱,那也由得你们!”

史弘肇长刀入鞘,对高行周施了个眼色:“传我之令,全军善待王处直将军及其部下!”

早有士兵上来将王都身上的绳索解开,王都闷哼了声,摇摆了几下胳膊,单膝跪在王处直面前:“末将该死,贼兵实在勇悍狡猾,末将虽然奋战,仍被贼兵设计擒住,请大人治罪。”

“起来吧。”王处直嘴角掠过一丝苦笑,“治你之罪,谁又来治我之罪?”

此刻李昪心中焦灼,等待着史弘肇的消息。

“启禀大人,史弘肇将军信使求见。”

传令兵的消息,让李昪心中的焦躁缓了几分,自从信使回覆说史弘肇有意违令出击之后,他虽然一直末表露出来,心中的担忧却与日俱增。尽管他了解史弘肇,深知史弘肇骁勇之外也颇有战术头脑,只不过他的光芒,一直被自己所掩盖罢了。这一次他违令进军,莫非他在潜意识里想要摆脱阴影,想在这乱世之中独当一面,展示自己的真正能力?

可是仅五千人马,又是在后方不稳的情况下,敌人却是用兵极为正统的王处直,若是有个闪失,史弘肇便难以回来了。他敢如此,定是料到自己会想办法,为他扫清后方之故吧。

“快让他进来。”

信使的脸上泛着喜色,身上的血迹尚未洗去,走进帐来,带来了浓烈的血腥味与汗臭味,看来是刚从战场上下来的。虽然没有说话,但他的笑容已经告诉了李昪,他带来的是个好消息。

“免了。”不等信使行礼,李昪忙不迭地问道:“战况如何?”

“托大人之福,史将军安好,定州城已经落在我军手中,另外,王处直及家小,也全都被俘,史将军已安顿好了他们,请大人尽快去定州接管防务!”

这个消息比之史弘肇安然无恙更让李昪觉得振奋,因为自己帐下有可能又增一员大将,更重要的是,史弘肇竟然在战术上取得了一个完胜。

“恭喜大人。”

敬翔摇了摇手中折扇,脸上也露出了笑容:“史将军能如此,大人今后可将一半负担分给他了。”

李昪仰天大笑了半晌,他心中的喜悦,确实是难以名状。史弘肇与他亦兄亦友,可谓生死患难之交,在军中,只有他与景延广能让他有这种亲密感觉者,景延广镇守老巢幽州,如今史弘肇小试锋芒扬威疆场,而且不仅仅是倚靠武力取得功勋,对手是河北名将,这让李昪也觉得光荣,甚至比他自己取胜更让他开心。

笑声渐止,他看了一眼敬翔,见敬翔脸上的笑容有些涩,心知他想起当初是他劝自己不得冒进,如今史弘肇冒进却立了大功,他心中自然有些尴尬。

“孙晟。”他大声道。

“在!”秘书郎孙晟灼热目光注视着李昪,一场战役算是结束了,如今应是议论功过之时。

“与敬先生记大功一次,用兵之道,警慎一万次也无妨,军中上下,有与主帅不同意见者都可大胆提出,敬先生当为全军表率。”

敬翔双眸中光芒一阵闪动,用人如李昪者,何愁将士不誓死效力?他轻轻呼了口气,自己方才的担忧,似乎是小人之戚戚,对于李昪,自己难道还有何担忧不成?

“给史弘肇记大功一次,主动出击,随机应变,临事不叵,足以为各将之仪范。”李昪继续道,但脸色开如严肃下来。

“给史弘肇记大过一次,妄顾军令,擅自进军,虽然侥幸取胜,但不足以师法。”对于同一件事,他接下来的评价则完全相反,帐中诸将,脸上都露出错愕的神情,便是敬翔,也紧紧皱起了眉头。

“史弘肇违进军在先,立功则在后,故罚在赏先。他人如今不在此处,赏罚都先记着,不知诸位以为如何?”

“大人对同一件事,做出两种完全不同的判断,赏罚何其乱也!”

敬翔当先道,言语之间又现出咄咄之势,为下者鸣不平,为上者正其误,这原本就是他处世目标之一。况且李昪这等赏罚,极易在部将之中造成思维上的混乱,遇到变故,他们便会无所适从。

“史弘肇立有大功,自然当赏,但同时他也犯有冒进之错,所立功勋,实在侥幸。我不鼓励大家学他妄顾帅令之举,为了让诸将今后行事有所借鉴,因此罚之。赏罚并立,好让全军都知我燕军军纪森严。”

李昪的话语,让敬翔将准备好的辩护之辞都收了回去,牵涉到军纪这一问题,事关燕军战斗力的根本,确实是无法回转了。

信使先一步将李昪的赏罚令带回到定州,史弘肇帐下将士都记有功勋分发奖赏,唯独史弘肇功过相抵,他部下虽然心中有些不平。史弘肇只是哈哈一笑:“功过相抵又有何妨,只要打得痛快,只要你们能立下武勋,其余之事又何必放在心上?”

“还是将军想得开。”

高行周也是一笑道:“若是旁人,只怕大人会记功大于过,但是史将军,大人会更严一些。因为对于大人而言,史将军如同他自身一般,决非其他外人可比。”

他的宽慰正中史弘肇内心,史弘肇拍了拍高行周之肩:“若非有你,此次我冒险进军未必能胜,行周,今夜我们痛饮如何?”

“将军想要痛饮,不妨再等两日,节度大人到了之后,我们才算大功告成,才能释去重负痛饮一番,如今定州新定,沧海未平,将军当枕戈待旦,以防不测。”

“好小子,赞了你一句,你倒认起真来了。”史弘肇开怀大笑,“你倒说说,有何种不测可能发生?”

“如今定州虽然为我军控制,但人心未定,且周边各县尚为原义武守军镇守,人数虽少却也不可不加小心。王处直被擒,将军出于安抚所需,待他较宽,若是给他逃出城去,又将生起事端。加上李存勖大军在侧,不知其何时反扑,当小心为上。”高行周一一将自己的分析说了出来,他虽然有些过于小心,但这些分析倒是实情。

“虽说如此,但我以为我还是可以大醉一场。”史弘肇承认了行周的说法,但却仍旧坚持自己要去痛饮的立场。

“将军三思而后行……”

“既然你分析得如此详尽,那么我就全权交由你处理这些事务。”

史弘肇打断了行周的话语,“我只管打仗好了,这些烦人的事情,行周,全靠你了!”

行周轻轻颤了一下,史弘肇自然不是为了喝酒什么也不顾的人,他以喝酒为名,实际上是要让自己挑一负重担,给自己独当一面的机会吧。他向大笑而去的史弘肇深深行了注目礼,自己看来是有许多事要忙了。

“王将军,久违了。”

虽然只是隔了十日不到,李昪再见王处直时,王处直已经没有飞狐关前那威风八面的气势了。如今的他,面色憔悴,两鬓间竟然隐隐有灰白色的头发现出,眼神也不再炯炯,而是昏暗无光。

李昪看了心中也不禁有些感伤,自己及史弘肇操控的两战,便将这河北名将打击得如此消沉。因此,他问侯之话确确实实是发自内心,而不是胜利者对失败者略有嘲意的调侃。

王处直缓缓看了李昪一眼,伸手自衣袖里掏出两团棉花,一语不发便塞住了自己的耳朵。李昪先是愕然,接着便明白,他是决不肯听自己说上一句半句话的了。

“王将军如此固执,我也不难为你。”眼见王处直终究是不肯屈服,李昪不得不行了个礼,便退出了临时给他居住的院落。

“果然如你所言,确实是又臭又硬的脾气。”出了门来,李昪瞟了身旁高行周一眼,虽然是在批评王处直,语气中却没有丝毫怪罪之意。

高行周轻轻笑了笑,其实李昪见到的王处直,已经算是不错了,刚被俘那会儿,王处直可是既不吃也不喝,若不是把他同他妻小安顿在一起,只怕到现在仍是那欲寻死的样子。

王处直如此软抵抗,饶是李昪也无计可施,杀之可惜,放之纵敌,倒叫他难以处置。

“好好待他,暂且如此,看看时间能不能让他改变一些,时间,可是什么都可以改变的。”

李昪慢慢地道,他实在不愿意杀死这世代镇守义武的大将,更何况他对攻占下一个目标武顺节镇有着莫大的好处,然而以王处直如今这样顽固的态势即便用时间这亘古以来最有威力的说客,也无法改变他的心意吧。

高行周垂下头,过了片刻,又期期艾艾地道:“有一件事……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李昪颇有些奇异地望着他,片刻之后恍然大悟:“是史弘肇之事吧,我裁定史弘肇功过相抵,你可是觉得不平?”

“末将不敢……”虽然他曾出言劝慰史弘肇,但当着李昪之面,史弘肇又不在身旁,高行周还是觉得应当将心中的不平说出来。

“行周,为将者与为帅者不同,为将者只需在两军阵前斩敌夺旗便可,为帅者则需统筹兼顾,不唯要考虑战术战略,还要考虑政略财政。”

李昪折下了路旁树上的一枝柳条,秋已渐深,柳条上的叶子都落尽了,只剩余光突突的枝干。他一面缓步前行,一面心不在焉地将那柳条轻轻抽打在地上,看起来好象很随意,但高行周却从他的话语中听出了一丝严肃的味道。

“我要考虑的,并非只此一战,还有更远之事。若是武将恃勇抗命,贪功生事,燕军便是有百万兵马,也经不起折腾。行周,你是知道的,如今乱世,道德沦丧,我们的志向,并不只是割据一时逞雄一世,而是要重新建立起一套道德标准,这样才不至于使得我们的整个民族从中瓦解。”

高行周侧过头,仰慕地看着这和自己年岁差不多的节度大人,心中反复咀嚼着他所说的话。

“这世上大多事情,凭武力不但不能解决,而且会越来越乱。我这几年与大伙共创基业,越发觉得我们若无长久打算,终一生也难成大事,便是侥幸成功,也难以长久。行周,或者我用兵治政之途,算不得什么仁义,但若是能让百姓得到他们想要的,那便胜过仁义之道千百倍了。为此,我治军不能仅从军事上来考虑,也得从政略上来考虑。史弘肇与我情同手足,他若不为诸将楷模,则诸将都将恃勇争功,轻军冒险,不唯我燕军将士性命危殆,对于这大业,也是流弊无穷。史弘肇深知我心,他定然不会怪我。”

这一夜高行周都深深思考着,史弘肇的身教,李昪的言传,对于尚在迅速成长之中的他而言,是人生中最难得的机遇了。

同样在这一夜中久久未眠的,还有李昪和史弘肇。这夜二人砥足而眠,守在帐外的卫兵听得二人于其中低声说着些什么,直到天将泛白,帐内的说话声才不再出现。但当起床的号角响起之时,两人依旧神采奕奕的出现在众将士面前。

“五千人马折了近半,只余三千了。”史弘肇颇有愧色,虽然战况早就报知了李昪,但看到整齐列在校场之上的三千轻骑时,他禁不住便要想起这数日激战中折损了的将士。

“换了旁人,只怕会折损得更多,你兵力不足敌军一半,尚能抓住敌军弱点一击破之,这已是非常难得。”

敬翔颔首道:“正是,史将军不必过谦,这便是战争,若想毫无损伤便可破敌,那是绝无可能的。”

“我岂有不知之理,只是想到这两千兄弟随我前来,却不能随我回去,心中不禁感慨,倒让大人和敬先生见笑了。”

史弘肇展颜一笑,转过身来向点将台下的众军一挥令旗,三千轻骑齐声呐喊,新一日的操练便自此开始。经过两年休整,到这几日才有恶战,众军士更是清醒地认识到,只有平日里加倍苦练,才能在战时多那么一线生机。

“接下来当如何?”

敬翔凝视着李昪,燕军的第一步战略目标,至此已经完全实现了。定州得手之后燕军的补给将极为便利,展目望去是中原广阔的腹地,进攻的方向可以有多种选择。

“我此次进军,并非要一举占据整个河北。”

李昪揪着唇下短须,嘴边噙起一丝笑意,他的战略意图,敬翔应是很清楚的,之所以明知故问,无非是想让自己对于那些缺乏战略眼光的部将们,不要过于保密罢了。

其实他并非刻意对部下保密,关键在于下一步战略目标,比之猝然攻击李存勖还要让敌我都预料不到,兵法云出敌不意便是指此。但如今已是说明的时机,即便军中有敌国细作,传出去李存勖也无暇应变了。

“下一步,我军不去直接攻打镇州,而是转向西北,攻打有李存勖的云、代、蔚州!”李昪微微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熟得不能再熟的晋西北地形图,必须把幽云十六州,尽数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啊。

敬翔眯起了眼,燕军目前的基地燕幽数州,虽说资源丰富,但地广人稀,守无可守,唯一的只有是以攻代守,云、代、应、蔚四州紧靠燕地,,若是夺取,就为燕地提供了一个非常稳固的后盾和人口来源,只需三五年间,燕军便能有足够兵力纵横天下了。

“为何不一举攻下太原府,大人也可立国称王!”

单廷珪咧嘴笑道,“他李存勖突厥余孽尚可称王,大人也姓李,为何称不得王?”

众将都微微笑起来,眼中颇有憧憬之色,如果李昪据土称王,他们也可封侯拜相。身在乱世,这可以算是武夫最大的梦想。

李昪一笑置之,心中暗道:“据土称王又能如何?再强大的国家,终有灭亡之日,纵观上下五千年,若只是为建立一个两三百年后,便被新出来的强者所灭亡的国家,不过是历史上,那已经只余残垣断壁枭雄功业的重复罢了。”

创业极而守成难,创业之时便需有长远眼光,不敢说千年大计,至少要能看到百年之内的变故,若不能做到这一点,即便化为白骨之后,也难保在九泉之下安生。

也正是因此,在李昪于外征战之际,同时丝毫不放弃在内政上实施改革,以图建成一个全新的有自我革新能力的体制。“生生不息”才能长久,躺在前人的功绩之上,失去自我造血功能者,只需一个小小的伤口,便足以使其毙命。

但李昪并未驳斥单廷珪的话语,众将正在兴头之上,如果去扫他们之兴,就容易失去人心。即便他本人对于称王称霸并无太大野心,却也不得不为了这追随他的人着想。这些四方的谋士勇者,官吏将士,都是为了‘博得身前身后名’的梦想而流血、牺牲,若不能给予他们相应的回报,怎能让麾下将士搏命?

“三军于定州休整两日,等待谢铭水师赶来会合。此后挥师西北,夺取蔚州、应州、云州,史弘肇,你仍为此战先锋,高行周为你之助臂,我与你两万精锐,这两日里别人可以休整,你与行周可要多加辛苦了。”

“是!”史弘肇、高行周挺胸应道,在其余诸将羡慕的目光之下,两人觉得能担此重任,实在是分外荣耀。

“且慢!”两人脸上的兴奋之色,显然让有人恼了,旁人顾及史弘肇与李昪的关系,此人却是天不怕地不怕的男儿,只有他想不到之事,而没他不敢做之事。

“为何不让我为前锋?”

单廷珪双目一翻,猬须根根倒竖,很快又补了一句:“史将军与高将军打这定州,早就累了,该让他们歇息歇息,还是换我为前锋吧!”

“正是,正是。”元行钦、李山海也同声喊道,“让他们去打得痛快,却让我们闷在后面,大人也太偏厚此薄彼了。”

史弘肇嘿嘿笑了起来,众将争先,这可是件好事,哈哈道:“放心,我会留下些敌人让你们解馋的。”

“你所过之外,还会留有敌人?”

李山海撇嘴轻声道,在原幽州系的将领中,他与元行钦是少数未曾领兵出战者,而且在飞狐关关下双双败给了王处直,心中早有些闷闷不乐,自觉在这些曾出战过的将领面前低了一头。

诸将的奋勇争先,倒让李昪有些作难了,他叹了口气道:“其实我比你们都要想上阵搏杀,我起自行伍,每战必于最前,如今身为三军之帅,反而没有了上阵的自由。”

说到此处,还瞪了微笑着的敬翔一眼,很明显,敬翔是约束他上阵自由的一个重要人物,自那次于阵前迎击王处直以来,敬翔不知多少回旁敲侧击,以所谓“为帅者当运筹帷幄”,“斩敌夺旗为将者所为”,“将帅各有其道,为帅者不可逞勇与将士争功”之类的话语,将他谏得早就服了,因此这一次直接令史弘肇代他为锋锐。

“何不分兵两路攻敌”。高行周轻声插了句,众将相持不下,若能分兵两路,则至少可以多派一个先锋官了。因此此言一出,单廷珪与元行钦等都表示赞成,史弘肇虽觉不馁,却也一时无法出言反驳。

“兵分两路,我军实力分散,只怕难以持久,我军利于速决而非消耗。”刘知温此时插言道,他在相争的众人之外,因此反而能比较冷静分析。

敬翔用折扇敲着手:“正是,我军有如一只手,集中一路有如握紧拳头,揍谁谁都无法承受,但若是分散,则好比五根手指,随便哪一根都只能伤敌而不能致敌以死路。况且,我军除去夺取晋西北之外,前要防晋轻骑自太原来袭,后要小心镇州李存勖的十余万大军,更有杨师厚十万大军意图不明,如不能在敌发现我意图前实现战略目标,便只能退回幽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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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代是了聊无生趣的,它继承了唐末的衰落,又开启了北宋的积弱,经过一百数十年的方镇割据,得以支配舞台的唯有军阀,于是乎暴君昏君迭出,注定了其基调的黑暗与倒退,也正因此,五代便失去了太多人文价值,从而无法令人神往。受其牵连,五代的名将也就很少有人关注了。

只不过,再黑暗的时代也有名将的光辉,何况从军事角度来说,这个时代的许多战例尚且堪称经典呢。近日拜读五代史,颇有感触,加之受到田中芳树的《中国武将列传》启发,笔者就来妄加评介一下活跃于五代的名将们吧。

所谓庄宗时代的名将,准确的说是指活跃于公元908年至923年这段时期的名将,也即是从李存勖即位至李存 妹 梁、正式成为后唐皇帝这段时期。为何要选择这段时期呢?因为其一,这是五代的开端,大凡乱世,初期的武将总似乎更优秀些;其二,这段时期也确实名将荟萃,创造了不少经典战例;其三,《中国武将列传》中入选的两位五代名将都活跃于这个时期。

但个人认为田中的选择还是较为日本化,比如那个王彦章,实际并不算很有代表性,即使单从梁阵营来说也如此,但就因为勇猛超群,便占了一位。所以我想,要是按照这个标准评选武将,则名额还是太有限,不如扩大到10人才算基本够用。

选择如下:

梁阵营:王彦章、刘鄩、谢彦章、康怀贞、杨师厚

唐阵营:李建及、周德威、李嗣昭、李存审、郭崇韬

下面就开始一一介绍。需要说明的是,年号和农历的规则很复杂,为了便于读者理解,文中在涉及时间之处,统一换算为公历。

首先说说王彦章。这个人在田中的《中国武将列传》中是与周德威并列的五代名将,但个人只将之划入一代猛将,有点类似典韦那类。此人出战时必带两支铁枪,都有百斤重,单从重量判断穿透力就相当不俗,不过他并不是双枪将,其中一支是挂在鞍桥上备用的,因为在战斗中所向无前,所以又被称为“王铁枪”。王铁枪参战不少,但多是作为副将活跃,因此通常名不见经传,只有四件事是比较出名的。

第一件发生在他应募当兵的时候。当时应募的有数百人,大家要选出一位长官,他便以一个毛头小子的身份自荐作长官。众人都很生气,纷纷责问说;“你王彦章算老几,刚从乡下出来,就想爬到我们头上,实在太不自量了!”这个王彦章也不废话,径直跑到主将身边指着数百人宣布道;“我生就的雄壮之气,自忖你们是比不了的,所以自荐作长官。既然你们叽叽喳喳,看来是想分个胜负啦!大凡健儿开口便言死,但今日死就免了,只与你们比比赤脚在蒺藜地中走上三五趟,你们敢不敢?” 疝际且恢致氛 ,有四根刺,放在地上总有一根可以竖起来,踩上去脚都要戳穿了。众人都以为他是虚张声势,没想到王彦章真的走了几趟,把他们吓得腿都软了。这件事传到朱温耳朵里,于是把他招为亲军,后来又升为亲军长官。从这件事可以看出,此人的确是个不要命的人物,而且很有几分傲气。

第二件发生在 909年底。当时刘知俊反叛,带着岐军进攻灵州,朱温派康怀贞去救援。康怀贞也是一位名将,他采取围魏救赵的办法进攻刘知俊的归路,刘知俊见状只得解围。这时候是第二年的 2月初,正赶上朱温催促康怀贞回师,梁军急急忙忙的撤军,刘知俊就在中途给他来了个据险邀击,眼看全军覆没的时候,王彦章率领部下杀出一条血路,才算把康怀贞等救出来。这还不算完,刘知俊一看没能全歼,又到升平的山口设伏,阻截北转的败军。康怀贞再次中计,还是多亏了王彦章才得以身免,与此对比,没有王彦章保护的另外两路人马就全军覆没了。这个康怀贞也是勇将出身,但没有王彦章都逃不出来,可见此人的武力是如何的超群了。

第三件其实是个大败仗,却阴错阳差的杀了大将周德威。919年1月,李存勖趁贺瑰杀了谢彦章,梁军内乱的机会,直插梁国都城大梁。27日,贺瑰追赶到胡柳坡,双方数万大军展开激战,结果王彦章的骑兵被击溃,但他并不是掉头逃跑,而是掠过晋军的西阵斜着逃。这一逃不要紧,晋军的辎重队正在西阵,还以为梁军骑兵来进攻,赶忙也向西逃,一下涌向周德威的部队,把部队冲了个乱七八糟。当时周德威正在不知跟谁交战,便和儿子一起死在乱军中了。

王彦章是猛将,但也不是只会冲杀,有件事最能体现他的指挥才能。 923年,梁军正与晋军争夺黄河的控制权,其中德胜双城是一大患。当时梁国的名将死得差不多了,只得派王彦章这个猛将挂帅,很有些三国名将张合临危受命的意思。梁末帝问王彦章多久能攻下来,王彦章回答;“三天。”众人没有敢相信的,因为德胜城存在不是一两天了,凭他一个猛将大约也只能是吹牛,但究竟如何实现只有王彦章自己清楚。7月4日,王彦章赶到了滑州,一面设宴劳军,另一面暗中派人在杨村渡口作准备。当晚,六百甲士人手一柄大斧,携带着工匠和火炉,从杨村乘船顺流而下,直扑德胜。此时宴会未散,王彦章借口更衣退席,也率领精兵数千沿黄河南岸奔赴德胜。

晋军没料到梁军刚换了主将就来进攻,根本就没进入战备状态。王彦章军水路并进突然而至,甲士们捞起横江铁索将其烧断,紧接着奋力用大斧劈断浮桥,截断德胜北城的援军,同时王彦章指挥精兵猛攻南城,一下就攻了下来,斩首数千。从受命开始,正好 3 天。王彦章乘胜进攻,潘张、麻家口、景店等寨,都被攻破,梁军士气大振。随后,王彦章又率军与晋军争夺杨刘。这一连串的打击,使晋军几乎丧失战略主动权,也可谓是梁国灭亡前的绝唱了。而这一系列行动便是王彦章的第四件、也是最具影响力的一件事。在一般人的印象中,猛将似乎就是蛮冲蛮打的代名词,但稍稍配合以谋略,猛将雷厉风行的作风便可成为制胜的利剑。

可是就在王彦章有机会改变梁国战略处境的时候,他却被剥夺了兵权。原来,当时梁国有赵、张两族乱政,王彦章对他们深恶痛绝,被任作主将的时候曾对心腹说;“等我立功回军的那天,就是尽诛奸臣以谢天下的时候。”俗话说没有不透风的墙,赵、张听说后私下商量,最后认准了一个卑劣的念头——宁可死在沙陀人的手里,也不能让王彦章杀了,于是兵权就到了马屁精段凝的手中。段凝不会打仗,又 刀 王彦章的能力,因此不但事事拖后腿,还经常给末帝打小报告,加上赵、张二人总将胜利算在他头上,终于促使末帝召回了王彦章。后来大梁被攻陷时段凝还领着全国精锐在外发呆,顺手一起投降了后唐,又过了几年被明宗李嗣源所杀。

过了不久,因为晋军进攻兖州,梁末帝又重新启用王彦章,但这次只给他保銮骑士五百及数千新募的士兵,还派了个监军看着,纯粹是派他送死了。不久王彦章渡过汶水反攻郓州,被李从珂的骑兵打败,俘虏三百,斩首二百,只得退守中都。11月14日,李存勖亲率大军南下,王彦章开城突围,带着数十骑兵逃走,却正巧碰上夏鲁奇。这个夏鲁奇曾跟随过朱温,一下就听出王彦章的声音,于是大喝一声;“这就是王铁枪!”从背后一槊就把他刺下了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