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嫡长制，一切为了权利（1/1）
妺五月喜最讨厌的人就是姑姑家的小哥哥。
部落里的人都说，小哥哥名字太过凉薄，不讨人喜欢，还可能会给身边的人带来想不到的厄运。不过这肯定都是骗人的，因为自己从小到大都天天跟小哥哥呆在一起，也没见有发生什么厄运。
妺五月最喜欢的人就是姑姑家的小哥哥。
因为爹爹说过，这个世界上对自己最好的人除了爹爹，死去的娘亲，和不知所踪的姑姑，对自己最好的人就是小哥哥了，人都是相互的，别人喜欢了你，对你那么好，你要知道回报，否则以后就没人对你那么好了。
其实四岁的妺五月根本不理解相互是什么，回报又是什么。但是她知道，部落里最会做饭的李婶婶，每次自己对她甜甜的笑一笑，她就会给自己做最好吃的东西。还有母亲留给自己的刀且哥哥，只要自己拉一拉他的衣角，再咧嘴笑一笑，刀且哥哥就会捉最可爱的小兔子送给自己。所以，人都是相互的。
妺五月最恨的人还是姑姑家的小哥哥，所以，妺五月现在守着火罐子，将今早练字写得一百张树叶子全部烧光光。
至于练字为什么不用绢？小哥哥说了，她的字太难看，写在绢上会丢了绢的脸。
可恶！可恶至极！绢怎么会丢脸呢！更可恶的是，还被南枝嘲笑为什么自己学写字，第一个要写飔哥哥的名字，而不是写自己的名字‘五月’呢。好吧，她承认是自己偷懒，当小哥哥拿出两张绢，一个上面写了复杂的一排个字，一个上写了同样复杂两个字，问自己要先学哪一个，是自己毫不犹豫的做了选择要学习小哥哥的名字的。
所以妺五月很早就明白了一个道理：看上去最简单的路或许并不是捷径，也有可能有一个天大的陷阱在那里等着你。
不过妺五月觉得自己也是蛮聪明的。在历尽千辛万苦歪歪扭扭学会第一个字的时候，她就跟小哥哥说了，等到南枝四岁的时候，也让小哥哥教她写字。
不过小哥哥给妺五月说了个更好的办法：给南枝找个严厉的先生，那种带着长长的白胡子，说话的时候胡子会随着嘴巴一下一下的翘起来的那种。肯定比孙先生还要凶。到时候南枝就算再跟埒夫人撒娇也没用了。
小哥哥当时还夸自己知道兄友弟恭，小小年纪就知道谦让姊妹，知道和人分享快乐和幸福。
快乐？幸福？不知道别人是怎么想的，反正写字念书在她妺五月这里从没有过那些！而且，搁谁一个字要写一百遍写不完不给吃饭，那人也一定不会开心的。
想想南枝以后也要像自己这般努力而又辛苦的练习写字，妺五月在识字道路上就有了无限大的动力。
当然，妺五月的愿望一直到她十三岁也没有实现，因为十二岁的南枝依然是大字不识一个。
因为父亲给南枝找的识字先生在踏进清酒园大门的第一时间就被埒夫人给打了出去，还派人在妺五月院子外指桑骂槐的腌臜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像喜夫人那样有才华还能带兵打仗的人肯定是要早死的。那是战场上人杀多了，遭到了现实报应呢！
气的父亲拿了那个丫鬟要把人打杀了，亏得飔劝说，给罚了族规处置。不过，妺五月依稀记得族规处置——碎了面骨，好像是比直接把人杀了更加残酷的刑罚吧。
不过那丫头跪在那里对飔磕头又谢恩的，弄得她一时半会儿还真的不敢确定自己小时候听飔念了几百遍的族规是不是记差了。
巫女在父亲书房说话的时候，妺五月刚刚偷喝了孙先生的梅花酿，酒饱贪晚睡的在房顶上晒月亮。
妺五月那个因为难产而死的母亲留给妺五月的所有记忆也只有刀且一个贴身侍卫，一个誓死追随她的喜家军，除此以外只有部落里散落的那数不尽的故事和传奇了。
刀且是个把妺五月看的比自己的命还要重要的人，刀且也是个武痴。私底下经常耳提面命的告诉妺五月，天地精华在于日月。招式的学习没有捷径，要么天赋极高，要么勤能补拙。可是内功心法却是得天地者，犹如添翼。
妺五月在无事的时候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在躺草地上晒太阳，听青草的舒展，听花的绽放，听闻虫鼠蚁的窃窃私语。
是的，妺五月能够听到万物的声音，也能够听懂万物的声音。这是个秘密，只有妺五月和刀且知道的秘密。就算是飔，刀且也不让告诉他。
妺五月这会儿正躺在房顶光明正亲房间梁上的大的听父亲屋顶那窝老鼠开家族会议，商讨近期的觅食计划。
突然间，“吱”的一声，有人进了父亲的屋子。
脚步有些苍老，可是却每一步都走得稳重，还有间歇的木棍杵地的微弱声音。来人应该是部落里德高望重的巫女大人吧。
妺五月渐渐地放缓了呼吸声，将自己荣融入夜色。静静地听着屋子里父亲和巫女大人的谈话。
“您来了。”妺五月一听到父亲恭恭敬敬的声音，就知道来的人肯定是巫女大人了。
整个有施部落能让父亲是用‘您’来称呼的也只有巫女大人一个了。父亲是族长，理应地位高于部落的巫女，可巫女大人在辈分上是父亲的嫡亲姑奶奶，因此父亲对待巫女大人的态度，除了对巫女的互敬以外对待巫女大人还有长辈的尊重。
“不喝水，不用到。莫，你也坐。”轻轻地一声拐杖落地的声音，告诉了妺五月屋内的两个人都已经落座了。
“是”
“我近日，夜观天象，钱卜而噬。我们有施的希望就要来了啊。你可还记得十五年前你去那儿求来的你母亲给你留下的最大的希望。”
“莫，终身难以忘，是我对不起她，如果当初……”
“住嘴！”
巫女大人打断了莫想要忏悔的记忆，也吓得房顶的妺五月心里一跳。
“我是来跟你说未来！未来！而你却总是满口的如果当初！如果当初！如果当初你没有碰那个贱女人，她没有早三个月有了身孕！我们又何至于做出那样的事！你现在后悔了？”
巫女大人牙齿咬得咯吱咯吱的，切齿。“晚了！那件事情你也是同意的，若是到时候被那儿发现了，我逃不掉，你也逃不掉，当年同意的人一个也少不了。连整个有施部落都是要下到十八层地狱受那刀锯木桩之刑的。”
“您莫要动了肝火。我不是那个意思，姑奶奶。”
莫没有固执己见，巫女大人也不追究，缓了语气说道：“不是那个意思就好，莫，你是我们有施部落的族长，是我们有施的引路人，是引魂灯选出来的。万事要以有施部落的前途和未来为主，切莫因为已经无法挽回的事，去失了身份。”
“您教训的是，是莫失了稳妥。”莫恭恭敬敬的答道。
见莫没有再提过往悔过之事，态度也是诚恳。巫女大人也收了脾气，换了本职劝诫的语气说道。
“近期这些日子，不比往时，这是我们有施的机遇之日，切莫再让清酒园那边闹出什么惊了众人的琐事了。埒夫人怎么教南枝都是无妨的，还请族长不要为了一些无关大局的人而去动怒。嫡长子制度可是将嫡长二字放在最前的，至于旁的庶女，终归到底是与有施未来命运无碍。而且埒夫人不比喜，文韬武略样样不行，手中也无一兵一卒，更是没有什么强大的母族，就算南枝再有才华，也没有资本去为有施掠夺土地和财富。倒不如晾着他们在园子里，家和万事兴的好……”
巫女大人的声音没了情绪，一如往常那般的沉稳而悠长，仿佛穿越千年的骷髅那样没有魂魄。
正在房顶晒月亮的妺五月听到巫女大人这话，不禁抿嘴一笑，怪不得飔让自己平日里离她远点，对一切都漠然的刀且在听到旁人对巫女大人歌功颂得的时候嘴角会不自觉的挂有那么一丝丝的不满。原来在部落里看起来最淡名薄利的巫女大人眼中，也是有名利之争的。
这些口口声声满嘴道貌岸然的大义贤者，嘴上讲着部落前途，而行为的始出发点却最终逃不过一个利字。部落的利益也好，个人的利益也罢，争夺的野心迟早有一天会像草原的野火一样，焚烧掉他们内心的平静和安宁。
不仅如此，巫女大人和父亲还有一个十三年前为了部落的利益而做出的不为人知的事，他们好像并不愿意让世人知道其中的真相。
而这件事情让父亲愧疚至今提起还是会心怀愧疚，即便那份愧疚是那么的淡泊。淡泊到巫女大人一声呵斥就能被打消散去。
一切都是为了权利，十三岁的妺五月理解得了部落继承人的意义，却不能看透彻这‘权利’二字。他们看不到，摸不着，妺五月不能理解，巫女大人和父亲如此的执着，到底所求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