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你为什么不愿意帮我(1/1)

“无玄,你可以跟我讲讲寿无影是一个怎样的人吗?”木南笙倚靠在栏杆边懒洋洋问。

处于黑暗中的好处就是,你看不清对方脸上的表情,对方也看不清你脸上的表情,很多说不明或不能说的东西泯灭于无形。

木南笙被关进来已经半个月有余。

但是这半个月,除了狱卒喂猪一般按时给她们端来吃食,便再也见不到其他人。

说这里是牢房,又不太像,感觉像是专门用来关押他们这种落难王孙而设的临时监狱,除了环境比较阴寒之外,待遇其实是比其他牢狱好的,至少没有行刑逼供那种惨烈的场面和叫声。

说起来,这寿麻国木南笙还没什么印象,她到达当日,还没进到寿麻国都城,就在东郊被一队人马接走。

然后就神神秘秘地被引到这不见天日的所在。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身处险境,必须灵魂三问:我在哪儿?我面对的是什么人什么事?我能做什么?

木南笙感觉这寿麻国简直打破了她对于一个国家的所有预期。

按道理说,质子在敌国,通常出入有专车,起居有服侍,穿着有华服,只是没有人身自由而已。

但是这长琴王子却被拘了起来,他是犯事被关还是另有隐情?

还有她这公主,大家都是王族血统,如何会落到做隶臣妾的地步?

这简直刷新了她对公主王子所有的认识。

即便那寿无影早已有心意之人,不想娶她这个公主,也应该是与她成婚后冷落于她,而不是把她拘起来。

那隶臣妾,本质是官奴隶,但是按照狱卒方才的通报,她明日午时就要被发配往流沙泽。

流沙泽,那可是流放犯人的地方啊。

再者说,午时,也不是什么好时辰,适合斩首。

一切都太不合常理,诡异至极。

“脸,好些了吗?”

长琴无玄不答反问,给她亲自抹药后,他把药留了下来。

小桃给她抹了几次,好似好了。

“嗯,好了,谢谢无玄。”

“要持续抹药,蚊子咬非小事。”

“放心,不会有事。对了,无玄,你见过寿无影吗?”

“公主问这个做什么?”对方声音一转,突然变了一个人,吐字清冷如落玉。

“我就是想知道。”

自抹药后,她与长琴无玄就这样隔着栏杆进行着可有可无的对话,他时不时会咳嗽两声,会讲述他离开了十年的故国山川风物,他讲述的时候声线自带磁性,与方才的质问截然不同。

按照他的讲述,木南笙大概猜到所谓南方火荼国的位置,应该就是大江中游。

因此,当长琴无玄说到湘水、苍梧之巅,九嶷山,长沙零陵,她都能对上话,能说出山脉的走势,河泽的分布。

只是木南笙没有想到,这个时候的大江流域居然有大象出没,不过,西荒以前还是古海,喜马拉雅是海底长出来的,这样一看,任何奇迹都不算奇迹。

讲述自己家乡的时候他温情无比,但是一问到寿麻国的种种,他就彻底变成另外一个人。

直到现在,木南笙都说不清,眼前这自称长琴无玄的人,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说他冷酷无情吧,很多时候又很温柔,就比如给她抹药的时候,那种专注与在意,除了她那惯常小题大做的哥哥木北雪,她还没见过第二人。

还有他笑起来的时候,虽然只是抿抿唇,然微微勾起的嘴角,那种明媚与阳光,漾及满脸满室,彷佛整个屋子都有他的笑意。

但是就这么忽冷忽热的,让人捉摸不透。

“我也没见过,所以也不能告知公主更多。”

“那,你能帮我成为寿麻国的太子妃吗?”明日她就要被发配往流沙泽,她必须做最后的一搏。

这么多天,她实在想不出其他办法,能够看得见的活人,除了狱卒便是他。

淑士跟随她来和亲的族人,自从在城外分开,便失了联系。

木南笙直觉,这被幽禁的长琴王子,绝对不简单。

且不说他在地牢里偷偷练什么天罡玄火,他能自由穿行于牢狱之中,牢狱的围栏于他如无物就非常不简单。

还有他做事的那种稳当与条理,就是给她抹个药,都能秩序井然,一丝不苟,全力以赴。

以及第一天见他,那隐忍的姿态,明明可以一掌劈死对方,却极力忍着。

此乃绝非凡人,更不是困守樊笼之人。

像他这种被送到敌国当质子的,后面肯定还有强大的团队供其鞍前马后驱使。

长琴无玄听到木南笙求他助自己成为太子妃的话,一口茶堵在喉咙,吞也不是吐也不是,刚刚调息下去的那股内火,于胸中翻腾奔涌,直冲脑门心。

“傻子,一个活死人怎么娶你?”他在想。

“咳咳……”浓重的咳嗽声传来,长琴无玄俯身下去撑住自己的胸口。

“无玄,你怎么了?”木南笙急急问。

看他使劲咳了两下,好似吐了一口血。

难道两个自己又在厮杀?

对方不回答也不出声,木南笙慌了,隔着监狱的栏杆往里望,除了那袭白衣乌发,什么都看不见。

“无玄,你没事吧?”

“没事。”

“是又犯病了吗?”她不敢说,隐隐感觉,那是他天大的秘密。

“没有。”黑暗里传来的声音,一次比一次清冷。

“那……你可愿意帮我?”

“不愿。”两个字吐得干脆利落。

“你……为什么呀?”

“我们不熟。”

四个字落得毫不犹豫。

不熟,不至于啊,自己明明那么讲义气救了他。

还用了天珠玉血丹,还为他人工呼吸,心肺复苏的时候,她吹气吹得自己都快没气了。

这些天掏心掏肺跟他说话,连家乡的情况都聊了,聊得也挺投缘的呀,他此刻他竟然说“不熟”。

悻悻离开狱栏边,木南笙突然觉得很受打击。

明日她就要发配流沙泽,难道他一点不关心?

那为何她被蚊子咬了一下,他却亲自给她送药抹药?

回望那俯身撑地的人,好似他也在静听自己这边的动静。

一个奇怪的想法掠过心头,莫不是……

咕嘟咕嘟喝了两口水之后,木南笙镇静下来。

“不可能不可能。”她捋了捋自己的感情,好像也不是喜欢。

只是好感而已。

只是他长得好看而已。

长得好看的人,她都有舍身取义的大无畏而已。

这是职业病,艺术家的职业病。

对美有着一种本能的孜孜不弃而已。

她定了定,又走到狱门边:“无玄,你为什么不愿意帮我?”

“不愿就是不愿,哪有什么为什么?”

“任何事情都有一个理由……”

“都说了我们不熟。”

“……”

“……”

小桃一脸嫌弃望着木南笙,她早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

这个世界啥都缺,就不缺忘恩负义之人。

那天珠玉血丹,乃续命的神丹,吃一颗可增十年功力,吃两颗可保百年青春,吃三颗……

全都白瞎了。

木南笙望着数落不停的小桃,讷讷道:“不就是只吃了一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