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零三章 紫玉萧·伤情(1/1)

【卷二:琉璃劫——与君相逢】

第零三章:紫玉萧·伤情

四月,清明。

哲蚌寺

杏花初绽,樱红未褪。

袅袅香雾,氤氲前尘。

彼时,他和他为开府祭祖而来。

如今,再来的只有他一人。

物是,已人非。

男子眯眼看着案前的香雾缭缭,陷入过往沉思。

了缘方丈见朗气男子眯眼静思,笑着摇了摇头。

香入眼前,男子诧异。

了缘和蔼,“施主,既然来了上柱香吧。”

男子盯着眼前的方丈一刻,终是接过香,拜了三拜。

了缘接过檀香,笑道:“施主,老衲看你眉头紧锁,是有烦心事。”

眸光一紧,直直深入。

男子转头一刹,肃杀气息,“方丈是不是问的太多?”

了缘摇头笑笑,“施主,红尘烦恼。何不皈依,了却尘缘,自在洒脱。”

男子玄衣如墨,剑眉一皱,沉声,“我对佛门没兴趣,大师还是不要再劝。”

“年轻人啊,何苦坠入十丈软红。众生皆是苦海。”

男子身子屹立,眼看佛祖,“佛太寂寞,我不喜寂寞。”

了缘知晓再劝无话,转了转手里的佛珠。

两人静默。

却突然,一阵清音入耳,余音绕梁,鸟飞灵动。

赵毅风吃惊,“何人在此吹/箫?”

了缘摸着胡子,笑道:“清玉公子。”

清玉!

他回来了。

男子呆立一刻。

了缘接着道来:“清玉公子艳艳才名,熟识五行兵法。茶艺箫声,皆自一等。今次,在此踏青拜祖,施主可要引见一番。”

边境闭塞,消息阻滞。

他听过他声名,本以为是传说。

而今,一切是真的。

他声名大起,艳艳华光。

“方丈还请带路。”他敛了冰冷,伸手一个请的动作。

了缘笑笑,前方带路。

半盏茶后。

行至一处院门,了缘停住。

“施主,清玉公子在后山。施主乃武略之辈,公子是文韬之才。你们定会相谈甚欢。老衲就带路到此,不做打扰。”

了缘双手合十,躬身退去。

赵毅风颔首算作应答。

他抑制住颤抖、激动、欣喜、还有想见他的冲动。

一步一步向后山走去。

一直不知,哲蚌寺后山是世外桃源,山清水秀,鸟语花香。

漫山遍野的樱花,纷纷扬扬,绯红十里,绵延起伏。

男子远远的看着樱红中的那抹雪白。

樱花树下的少年白衣胜雪,玉箫一支,乐声悲戚。樱花飘飘飘洒洒的落在他的青丝上,衣襟间,落寞,红艳。

——醉了人心,迷了流年,乱了绯红。

赵毅风在远处的榕树后,静静的看,痴痴的看。他像一个闯入瑶池的凡人,生怕一个不查就亵渎了那抹白影。

更或者说,他没见到过这样的江玉树。

——泠泠芳自华,白衣不沾尘。

“咔。”的一声,枯树枝断裂的声音。

赵毅风屏气,踢了踢枯枝。

“谁?”一声质问。

赵毅风不说话。

那时他既然敢走,定是不想见他的。

此时,再见,怕是无话。

“谁?窃听之举,可不是君子所为!”

温声冷语,清寒袭来。

赵毅风依旧屏气,远远看着,不想走近一步。

那些曾经存在的,悸动的,刻骨的一幕幕都在他脑中晃。如果出去,他再见到,会不会恨?

“出来!给我出来。”清雅男子似是受到袭击般,不安起来。

只见一道碧色的长影晃过,气势凌厉,直指眼前。男子伶俐退身榕树后侧,侧头偏看一瞬。玉箫直入榕树三寸。好深的力道,如若是在眼眸,怕是瞎了。

不待他反应过来,少年凌厉招式又迅速袭来。

“阁下何人?为何在此鬼鬼祟祟?如若再不告知,可别怪江某玉箫无情。”

赵毅风看他招招狠辣,不带情感,怕是真的恼了。当即准备开口,可嗓子像堵了什么。木木的发不出一个字。

少年不欲放过,听声辨位,式式直达要害。赵毅风竭力堪堪避过,却还是不敌他狠辣萧法。

持萧男子白衣翻卷,玉箫划过处,振起一片绯红细碎。绯红在空中盘旋,两人痴打许久。江玉树还是不予放过,“小人行径,江某也没有必要手下留情。”话完,持萧,竭力,手翻转,衣轻飘。玉箫倾出,凶狠袭来。

赵毅风哪会料到他狠心如斯,招招无情,旋即伸出右手要格挡避开。

预期的疼痛没有传来。

胸口,一痛。

剧痛!

一支翠玉萧直抵胸口,入心三寸。

赵毅风不可置信,他竟伤了自己。

不带情感,不留余地。

“阁下还不说吗?你到底是谁?在下江玉树,山野乡人,不欲与阁下结怨。还请阁下告知。”

玉箫直入男子心脉。血“滴答”“滴答”落在残碎的樱花上,助长了血的妖娆。

男子竭力,轻唇一语,“清玉……”

少年身子一顿,利落的拔了玉箫。冷笑一声,“原是赵大皇子,江某竟不知大皇子喜欢背后窃听之举?江某多有得罪。”

“清玉……”他颤抖着唤他。

“在下姓江名玉树,大皇子还是只呼江某名讳。”

他说的温声,却满是疏离。

赵毅风左手捂着胸口,血一点一点在手掌间蔓延。

江玉树看不到赵毅风右手无力,所有招式皆是左手应对。

他不知道那个男子为了他废了右手。

如今,还吃了他一玉箫。

赵毅风惨笑一声,“清玉,你恨我吗?”

持萧男子静立,收敛戾气,“江某不管恨与不恨,这一玉箫就当还了。你我从此前缘尽消。江某不想和你有任何瓜葛。”

他说完,静立樱红下。泰然自若的擦着玉箫上的血迹。

轻轻的擦拭,仔细的擦拭。

直至玉箫剔透,散去血腥。

赵毅风吃痛,还是不愿离去。

纵使两个人相对无话。

他白衣的影让他想到了那日他雨中离去的落寞,还有碎在地上的白玉琉璃簪。

樱红褪,琉璃碎,玉簪毁,前情往事。

——一念飞灰。

白衣男子衣袂翩然,玉箫在手。

长长的睫毛时而低垂,时而轻动。更让赵毅风吃惊的是他的眼。

——暗淡无神,没有焦距。

他,瞎了!

诧异,不信。

“清玉……你的眼……”

男子冷声,“大皇子是在看江某笑话吗?”

“不是,本殿不是这个意思。”他开口解释。

“那殿下是何意思?”他冷声反问。

“本殿只是好奇你这眼睛……”

男子轻触玉箫,低头一瞬。

红,

樱红,

他眉间樱红!

“清玉,你的额头……”

“嗯?”他转身,玉箫又欲倾出。

赵毅风忍着疼,又再次看了看他眉间。

三瓣樱花红点缀,在白皙的肤色上。

——妖冶,凄艳。

“江某的事还轮不到殿下询问。”他温声,可话语寒凉。

赵毅风看他变化诸多。

曾以为他是惊才艳艳,却不想是眼盲之人。

五味杂陈,心如乱麻。

赵毅风说不出感受,这一年发生的太多。

怎么也没有料到他瞎了。

纵有才华如何?怎去看繁华美景,看盛世乾坤?

“公子……”谢易牙的声音传来。

“公子,起风了,我们回去吧。我摘了好些樱花,回去酿酒。”

谢易牙看到赵毅风没好气的瞪了两眼。又看他胸口的伤,白了一眼。

“公子,我们走吧。”

“易牙,你失礼了。这是大皇子,你来见过。”他温声和气的道。

谢易牙对赵毅风没好感,吐了吐舌头,作了一礼。

赵毅风阴沉着脸没有搭理。

“清玉,你的眼睛……”

男子淡淡,“都是过去的事,殿下不要再问。易牙。我们回去。”

“是。”

玉箫出,幼童握。

一白,一黑;一静立,一远去。

在漫天的绯红中定格成一道春花美景图……

那时,如果两人没有彼经年的相逢

如果没有那白衣胜雪的惊艳,

或许。最后的最后他们也不会至死纠缠,颠沛流离。

——更不会在樱花树下埋下一个尘封千年的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