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0 最是套路得人心(1/1)

安西将军府,后花园。

一位须发黑密,面相威武的男子端坐于凉亭中,手握一本兵策,仔细研读。

安西府没府尹也无守节,只有守节的升级版....将军,总揽安西府军政大权。

一名兵丁匆匆跑来,行礼禀道:“阮将军,长安府有变。”

威武面相的男子沉声道:“与你说过多少次,叫本将军全名,阮猛!”

兵丁:“是,阮将军!”

阮猛:“那你倒是叫啊?”

兵丁:“是,阮将军。”

“算了,长安府发生了何事?”阮猛叹口气,神色无奈。

他是安西将军,自有一日,在街头听到别人议论他与凉州守将赢西谁更强后,便格外介意属下称他“软将军”。

因为他与赢西不对付,两方经常发生摩擦,百姓们多不识字,通常以音为准。听起来便是硬将军与软将军谁厉害。

硬与软谁厉害?

智者莽者,各有选择。

但兵士们多是莽汉,光是一个软姓,念出来士气便唰唰唰往下掉。

故阮猛特意下令,属下称呼他时,必须冠以全名,否则二十军棍。

但家中兵丁跟随已久,总改不了口。

这就很烦。

兵丁道:“阮将军,我们派出的刺客,有一个没死,他招了。”

“皇上大怒,下一个目标便是要削你...的藩!”

阮猛神色凝重:“何时?何人统兵?”

名臣实王的他倒不怕大夏朝的兵士,区区三万铁臂营,犹如土鸡瓦狗,在安西府三万长枪铁骑面前,不堪一击。

他忌惮的是登基一年的大成皇帝,种种迹象表明,这是个中兴之主,百年难遇的明君,年纪虽不大,但步步为营,心机深沉。

拿到一手烂牌,仍然能顷刻间覆灭北原守节赵泛。

下兵伐力,上兵伐谋,大成皇帝明显是后者,不由他不小心谨慎。

本来,阮猛打算刺杀尹正德后,就趁着乱局,发兵直指长安。现在他只能采取守势,随机应变。

尹正德不会打仗,却将长安府经营得井然有序,法严民安,维系着大夏朝廷最后的乐土与尊严。

兵丁想了想道:“一个月后,青河守节李通率两万兵马为先锋,三万铁臂营为中军,有传言说,皇上还下旨凉州守节赢西发兵来攻,另外还派了刺客前来刺杀将军。”

四路齐出,阮猛沉吟着:“就没有好消息么?”

兵丁:“有,东海义军扬言要攻进长安,覆灭朝廷。”

一群乌合之众,阮猛抬手道:“说下去。”

兵丁:“没了。”

“青河军到了何处?”

“刚出北原。”

挥退兵丁,阮猛沉思不语。

他经营安西府许久,表面上只有三万铁骑,但实则是六万,还另有一万城防营。

这兵力足以横行西北,区区李通,也敢来捋他虎须,是可忍孰不可忍。

“啪!”

阮猛一巴掌拍在石桌上。

“嘶...”

一进安西城,看见熙熙攘攘的人缓缓流动,张玉郎便内急的不行,他猫腰夹腚,踮着脚,嘴里嘶嗬不止。

密集焦虑症愈发有些难制了。

燕无双时不时瞄一眼过来,掩着嘴偷笑。

“你们站在此地不要动,我去去就来。”

张玉郎冲进一家成衣店,高举玉牌,语速极快说道:“钦差,征用更衣房。”

店家是个四十多岁的富态大叔,眉眼中透着一股子小生意人的市侩,闻言,他忙不迭点头。

‘如朕亲临’四个字,吓得他大气都不敢出。

张玉郎匆匆直奔里院,很快又急急奔了回来,神色焦急道:

“更衣房在何处?”

茅厕难道不应该在院子里么?张玉郎有点懵。

店家伸手指向二楼。

“噔噔噔...”他如离弦之箭般,窜了上去。

很快,二楼响起两个年轻女子刻意压低的惊呼声。

掌柜顿时一惊,这才想起,有两个小娘子之前挑了几身衣衫,这会正在二楼更衣试穿。

掌柜摸出两团棉,塞住耳朵,选择视而不见。

二楼,古色古香的厢房里,张玉郎僵住脱裤子的动作,与两个几无寸缕的的女子面面相窥。

两女神色慌乱,战战兢兢以衣遮身,红脸低头。不敢妄动。

反抗,尖叫,求饶,统统没有用,这是男子为纲的世道。

“两位娘子请继续。”

张玉郎提上裤子,退出厢房,关上门,顾不得多想,继续寻找茅厕。

二楼不大,全是真正的更衣房,他心有所悟,缓缓挪下楼梯。

半盏茶后。

张玉郎步履轻松从成衣店走出,循着马匹,来到街对面一家首饰铺外。

首饰铺琳琅满目,珠光宝气,木梁上垂下来许多红丝线,丝线头上绑着一块块小木板。

燕无双正拽住一块木板,聚精会神瞧着,云飞烟在一旁陪着,眉头深锁。

一个三十来岁,与成衣店掌柜容貌颇为相似的店家,指着小木板道:“客人若能对上一对,首饰任取一样,若对不上,需买一样。”

店家又指着里面许多丝线木板,说道:“本店还有字谜,转弯题。若解开那些,需要付一半银钱才能带走首饰。”

对上对子免单,猜中转弯题与字谜付一半.....这营销手段,在这个时代算是独领风骚了。

正欲迈步进店,忽然眼神一凝,看到两个面目熟悉,颇有姿色,身段玲珑的女子,立在靠近店门口处,捏着木板思索。

张玉郎顿住身形,皱眉思索一番,猛一下,竟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两女。

颜值虽不如飞烟无双,但胜在身材婀娜,如熟透了苹果。

一掐就...

她们衣着华美精致,家境应该颇为殷实,想来该是受过启蒙,识得一些字。

当下也不犹豫,大剌剌进店,沉声道:“两位娘子,我们在哪里见过?”

一句话,惊了店中三女‘两男’。

上个茅厕的功夫,就勾搭了两个?云飞烟暗暗恼火。

身姿真好呀,燕无双小口微张,惊讶神色中带着羡慕。

门口两女低头不语:从成衣店追到首饰店,两人似乎难逃魔掌了。

“两位娘子为何一言不发?”

不就打个招呼么,张玉郎暗暗纳闷,走到燕无双面前,扫了眼她手中小木板:强弓射硬石,弓虽强,但石更硬。

卧槽,千古绝对...他看向店家的眼神变了。

“二师兄,你对得上?”

燕无双拽住他胳膊,丹凤眼里充满了‘她想要’的意思。

店里首饰精致美观,她很喜欢,如果能免费拿,就更喜欢了。

你想要,但我对不上...张玉郎避而不答,移步到另一块木板前:进古泉喝十口白水。

一开始,见张玉郎自信满满拿起木板,店家内心是有些慌的,但见他第一个木板就歇菜,店家放下心来,审视片刻,嘴角一撇,神色不屑。

吓老子一跳!还以为要破财了呢。

“.....”

第二联也对不上...张玉郎继续迈步,查看第三块木板:青河口,白铁匠,烧黑炭,生红炉,坐南朝北打东西。

“.....”

依旧对不上。

第四块木板上写着:寂宵寒室空守寡。

这一联是正反双联,反着念反而更通顺。

全对不上!他傻眼了。

店家走过来,笑眯眯道:“客人可对得上?若对不上,请买四样首饰。”

云飞烟作势欲拔剑,依着她的脾气,有人胆敢威胁她,定是一剑了账。

张玉郎连忙按住她双手,转头笑道:“这对子对应的首饰多少钱?”

生意自有规则,店家打开门做生意,并无强迫,这剑拔不得。

否则与强盗何异?

店家伸出一只巴掌,“银饰五十两一件,金饰百两。”

这价格虽高出市价一倍,但也勉强能接受,

没对上对子就需要买,一旦对上,就可以空手套白狼了。这么一想,店家其实还算厚道。

但拿出四个千古绝对摆在这里,就有点过于鸡贼了。

狡诈之徒,张玉郎暗暗腹诽,挑了两金两银四个凤簪,摸出银票结账。

三百两,够三口之家吃五年了。

“姐姐,这字谜好难呀。”

“妹妹,这首饰也好贵呀。”

两个良家小娘子窃窃私语,偷偷瞄着张玉郎手中饰品,眼神羡慕。

听声辨人,张玉郎心头一动,说道:“两位娘子,原来是你们呀,哎呀,看我这记性,你俩穿上衣服太好看了,在下竟然一时没有认出,听了声音才恍然。”

两女身材太熟,故而之前他的目光重点没放在脸上。

一番话,又惊了店里众人,两位娘子俏脸通红,羞涩低下了头。

店家浮想联翩,燕无双幸灾乐祸,云飞烟咬牙切齿。

这才多大功夫,就赤身相见了?

吹牛的吧,泡妞有这么厉害么...好像有!想起两人第一夜见面就乘了舟,云飞烟脸上微热,扭头望向一旁。

张玉郎将两个银饰分别递向两女,说道:“相见便是有缘,何况咱们相见的方式又那么特别,区区薄礼,就当是给两位娘子压惊了。”

两位良家都有些意动,身材稍细些的娘子眼神闪着光,忙不迭接过银簪,轻声细语道:“多谢郎君。”

身材稍丰腴些的娘子犹豫了一下,接过簪子道:“多谢公子。”

两女屈身行礼,告辞离去。

燕无双看得无名火起,狠狠一跺脚,扭头看着别处。

“师妹,生气了?”

张玉郎凑了过来,举着金簪子,在她眼前晃荡。

“送给我的?”燕无双心情从失落迅速转为惊喜,伸手去接。

张玉郎缩回手,一本正经摇头道:“不是,这么贵重的饰品,我只送给心上人。你都有心上人了,不缺这种东西。”

怎么不缺?气死本姑娘了...燕无双抬起腿,狠狠一脚踩在张玉郎脚面上,气呼呼出了店,不知去了哪里。

张玉郎拉过云飞烟的手,将一个金簪子放入她手中,两人紧紧握住手,眉目传情。

店家看得一个哆嗦,脊背发凉。

事态反转太大,他有些吃不消。

一开始,他以为张玉郎是个花花公子,一男对三女,通吃。

后来两个娘子羞涩接过礼物,客气告辞,他以为正主可能是‘师妹’。

但师妹也被气跑了,张玉郎却和一个白脸俊俏小哥执手传情。

他如何不惊,背后冷汗直冒,心里慌得一匹。

“店家...找钱!”张玉郎笑着唤他。

店家心里一突,处于对肥羊的热爱,令他勉强压住心中惊慌,连忙道:“里边还有字谜与急转弯,客人要不要再看看?”

“也好,那就看看。”

吃亏可不是他的风格。

店家拿起一个急转弯,念道:“一人为人,二人曰从,三人叫众,三个鬼应该叫什么?”

“救命!”张玉郎脱口而出。

店家讶然,又拽过来一个急转弯念道:“兄弟俩相依为命,夜间茅厕无灯。哥哥去小便,进门就掏家伙一阵酣畅淋漓。弟弟恰好正在蹲坑,却任由黄汤洗脸,却一言不发。为何?”

“开口不划算。”张玉郎自信满满。

“.......”

“穷人告官,”数个回合后,见急转弯难不倒他,店家换了一块字谜。

张玉郎微微一笑:“皓!”

店家:“二小姐。”

张玉郎:“姿!”

“.....”

二十几个回合后,店家懵了,见张玉郎兴致高昂,对店里剩下的两百多个字谜,急转弯,摩拳擦掌,店家彻底慌了。

店里没有便宜货,四个对联对应的首饰价值是五十到百两,转弯和字谜对应的首饰价值是十两到二十两。

四个对联才是生财之道,这边付一半根本不赚钱,还每件亏本二两左右。

店家走的是高端路线,玩的是先亏后赢之道,以字谜急转弯这些小亏,引诱客人去赌对联。

毕竟,看一个对联就至少净赚二十五两,最多净赚五十两。暴利!

因为无人能对出。

但今天似乎不行了,场子面临被砸的风险,所有急转弯和谜题都被对完的话......亏一些钱事小,关店才是大事。

这些谜题急转弯,可是花费了许多心思才搜集而来。谁知道会碰上这么一个怀胎,对不上对联,猜字谜却像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张口就来。

太可怕了。

“公子可否见好就收?”

“收三百两银子时你怎不说?”

“三百两全退给公子可行?只要公子将饰品留下。”

“不行,做人得有始有终!”

店家咬了咬牙,“两个金饰送给公子,钱也退给公子。”

两百两...魄力有点小!张玉郎默默计算一番,点头道:“两个银饰的钱也退了,我这便就走。”

“我退,敢问公子名讳?”

“张玉郎。”

这波不亏!张玉郎美滋滋领着云飞烟离开。

这波太亏了!一天生意白做了。

望着扬长而去的张玉郎,店家连忙取出一块木牌,挥毫泼墨,写上一行字,挂在店门口。

木牌迎风晃荡着,远远的,黑粗字体依稀可见:

“张玉郎不得入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