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6 夜话黑风林(1/1)

黑风林,地冷天寒,夜色深沉。

营帐里,烛火摇晃着光明,火盆红红散发着余热。

低矮的平案几上,并列摆着月霜剑与紫金刀,烛火光亮被紫金刀刃反射出一道青色光芒。

月霜剑有鞘,它没有...

中间地上,木板拼出两张床宽度,上面铺着厚厚一层动物皮毛,温暖绵软。

案几火盆木板床,皮毛厚盖单人帐。

这是统领主帅才有的待遇,普通兵士营帐里啥也没有,八人一营,铺盖一伸,硬躺在坑洼不平,或潮湿或冰冷的地面上。

最多不过是动手将地面弄得平整一些。

张玉郎枕着双手,躺在木板床中间,翻来覆去烙着饼,心下有些焦虑。

明日要行军,作为统领,必须保持饱满的精神面貌。但他却不敢合眼安睡。

困意来了几次,都被他强行驱散,

右侧,长平郡主和衣而眠,小身躯缩在单人被窝里,神色恬静,早已睡熟,小脸上挂着浅浅的小酒窝。

张玉郎翻了个身,望向左侧。

云飞烟盘膝坐在一臂之外,闭目塞听,一动不动,好半天都没传出呼吸声。

若不是她身上隐隐有内气波动,猛一看,定会认为她已经挂了。

她的长剑竖躺在木枕头边,伸手可及。

这给了张玉郎极大压力。

虽说每一名刺客都是剑不离身,醒时或背或握,睡时或抱或枕,但云飞烟这把剑,沾染过的血有点多,剑鞘虽严实,却遮不住其中杀气。

令他脊背一阵阵发寒。

这样不行...张玉郎蹙眉:“飞烟?”

“嗯?”

云飞烟缓缓收功,睁开眼,明眸望来,如水中明月,语气轻柔,嗓音如杜鹃般清脆悦耳。

“别练了,睡吧,明天还要赶路。”

“嗯。”

云飞烟翻身躺下,枕着剑。

“把剑拿远一点。”

“嗯。”

云飞烟扬手一掷,剑带着剑鞘,稳稳插入两米外的地上。

舒服多了,还是这把剑离远点好...张玉郎松口气。

“飞烟,你家里还有人么?”

“有个弟弟,”

“多大?”

“十四。”

“哦,那没我大...我说的不是年龄。”

“......?”

云飞烟一脸问号。

张玉郎暗笑,忽然想起一事,又问:“你年岁多少?”

“虚岁十九。”

“十九?”

张玉郎腾一下坐起,神色不敢置信,瞪大眼睛来回扫视着,从性格及身材上,他一直认为云飞烟最少二十二三,最多二十五六。

没想到居然才十八!

十八就发育这么好,吃啥长大的?

武功还这么高,怎么练的?

大家同住一片天地,为何她如此优秀!和她有相同颜值的石灵灵,都二十三了还那么平,看样子会一直平下去,且不会武功。

人比人得疯....

“好巧,我也十八,一水没下...呃,下过两水。”

你像二十八,动不动就说些让人耳热心跳的话...云飞烟以被掩面,遮住羞涩。

“弟弟也在师门?”旧话重提,张玉郎想从云飞烟嘴里,套出她师门隐秘,想知道究竟是何门派,竟能培养出十八岁的修神境高手。

这和他那个世界,十二岁的高考状元有异曲同工之感。

云飞烟沉默了好一会,这才说道:“没有,他在长安府城家中,有仆从照顾。”

“令尊可健在?”

“双亡!”

“好巧,我也是。”

你不是...云飞烟默默回道,如果真如张玉郎所说,长平是他妹妹,那他应该还有个王后母亲。

张玉郎也想到这一茬,解释道:“我定然不是承德王后所出,否则不会只是个从四品虚职,皇上早封我为王爷了。”

是这么个理...云飞烟轻轻点头,没有说话,心头纳罕。

她性子很冷,和弟弟感情虽好,却没说过这么多话,但不知怎么回事,与张玉郎就特别能说。

一定是遇到了对的人。

“弟弟调皮么.....会去师门找你么?”他没话找话,话题继续往云飞烟师门上绕。

又是一阵沉默,良久,云飞烟声音很轻说道:

“调皮,经常挨打,他资质很差,只会一些三脚猫功夫...现在是淬骨境。”

答虽所问,但避开了师门话题。

十四岁的淬骨境,资质很差?三脚猫?不错,你狠狠一刀扎在我心上。

张玉郎双眼圆睁,嘴巴微微张开,露出一副‘我的心好痛’、‘你伤到我了’、的难过表情。

云飞烟忍俊不禁,噗嗤一笑。笑颜顿如百花绽放,焕发出晶泽荧光,令烛火都有些失色。

妖孽...张玉郎头皮有点麻,又觉得气氛很刺激,看了眼熟睡的长平郡主,放下心来。

云飞烟解释道:“你现在都修心境了。”

潜意思就是说他现在不是战五渣了,反过来,也可以理解为以前是垃圾。

心被扎得有点疼,还有点困,张玉郎不想说话了,闭上眼,打算歇息。

明天还得赶路行军,不睡不行。

他想睡,云飞烟却打开了话匣子:“我不杀她。”

“不杀谁?”

睡意排山倒海袭来,张玉郎嘟囔着回了一句。

“她!”隔着张玉郎身躯,云飞烟望向长平郡主方向,言有所指。

“她是小兰还是小花...?”张玉郎又嘟囔一嘴,彻底睡沉过去。

小花?小兰?云飞烟顿时毫无睡意,心头警惕。

又多了两个情敌。加上长平和石灵灵,以及没有血缘关系的张玉颜。就是五个了。

她下意识的一招手,隔空将剑吸附过来,抱在怀里。

每到无措之时,便只有这把从小就陪伴的剑,才能给她安全感。

“有杀气...”

张玉郎睡梦中莫名打了个寒颤,皱起眉头,说了句半梦半醒的话。

云飞烟咬了咬嘴唇,扬手,将剑隔空又插回原位。

......

“统领大人,今日已行军三十里,前方十里地面开阔,有林有水,是否安营扎寨?”

斥候说完,将羊皮地图展开,递了过来。

张玉郎接过地图扫了一眼,一脸懵逼。

这是地图?太抽象了吧!就几条线,哪里是山?哪里是水?老子看不懂啊。

“哥哥,给我看看。”长平郡主小脑袋从他背后凑过来,雪白柔荑摇晃着。

身处后卫营,轿子是不能再乘了,因为花花轿子太显眼,会激起兵士各种念头,遇敌时也麻烦。

故而两人共乘一匹马,张玉郎在前,小郡主在后,开心的搂着他腰,小细腿无处安放。

一荡一荡。

可爱萌妹风格么...云飞烟身着男装,独自骑乘另一匹马,瞥了一眼长平,神色不屑。

本姑娘轻轻一拳,你最少哭三天。

不过好像他很喜欢这种风格,眼睛都看直了。

云飞烟默默思索着,这表情这语气...她好像做不出来。

长平郡主接过地图,黑白分明的眼睛瞪大,也一脸懵逼。

“......”

斥候面无表情,不露痕迹把地图掉了个方向,然后指给张玉郎看。

“大人,这是昨夜宿营之处黑风林,眼下我军行走在耳朵山,这是马家河,距此十里。”

一日行军四十里,不少了,按照这种速度,二十五天就可以赶到北原,再花一段时间赶到索命门总部,来回两个月差不多。

速度还算快!张玉郎沉吟了一下,掩饰住拿反地图的尴尬,挥手道:

“那就这里吧,通知前后队,十里外安营扎寨。”

斥候领命,策马而去。

张玉郎伸了伸酸麻的胳膊,扭着腰,尽量让颠得麻木的屁股恢复一点知觉。暗暗腹诽这个时代行军打仗的辛苦。

怪不得古时候将军都短寿。原来路才是真正的杀手。

看来找一匹膘肥肉厚马匹代步的事,得抓紧了。

不保护屁股,何以至千里万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