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不值得（1/1）
黑暗的我，十九
人间不值得
你来了人间一趟
你说你想看看世界
那双清澈至底的眼眸装不下一点俗味
秋风刷过，已是三月
你回头一看
干枯的头发已没了光泽，向下垂落的五官也燃不起一点心动。
再问你，人间是什么？
你说那是掠夺，比地狱都难以忘怀。
五点钟的黑夜里，林肆清毫无征兆地睁开了双眼，她看着黑漆漆的天花板，耳朵里面充斥着林大粤轻重不一地呼噜声，林肆清转了转眼珠，她的思绪渐渐清晰，昨夜的难堪再一次像爬山虎一样爬上了她的心尖。
林肆清的脸又红了一阵，她强迫着自己不去回想，这时一声巨响的呼噜声吓得林肆清忘记了呼吸，她傻傻地盯着那个黑漆漆的洞里，仿佛那是一个深渊，深渊里住着一个怪物，它可以吃下所有人类不要了的东西，每一个人不想要的情绪，灵魂，甚至肉体都会被无情地丢入深渊当中，此时的怪物正面目狰狞地张开它的大嘴，用着参差不齐的布满铁锈似的牙齿插穿于灵魂肉体当中，每一个肉体都在痛苦的呻吟着，每一缕灵魂都在咆哮着，林大粤的呼噜声就像一只孤魂野鬼发了疯地往外跳，那一声呼噜拉尽了林大粤所有的肺活量，它败了，被消化了，林大粤只能发出呼呼地呼吸声。
林肆清忽然同情了林大粤，往宽一看，他也只是一个人，或许这样说，都是人，为什么就只有林大粤如此不堪，也许只是因为他认识了陈霞。
林肆清叹了口气，她小心翼翼地坐起身来，不想制造出任何一点没有必要的分贝，因为她知道在一天当中，林大粤最放松最安逸的几小时应该就是现在了，他不用去殷勤，也不用去拼命，他只用在属于他自己的小窝里用着自己最舒服的模式过活，这一会他也算是个宝宝。
林肆清微微一笑，她穿好外套，系上鞋带就又坐在了台阶上看着天空刷起了牙。
天是那种灰蓝色，月亮是皎白的，似有似无的白云像五花肉一样有意无意地飘在空中，林肆清看着这么干净的天空，她不相信有神仙，因为她觉得如果这个世界有神仙，她还过得这么惨，那就一定是这个神仙不长眼，所以她觉得靠人不如靠己，神仙也有犯糊涂的时候。
她想，“如果林大粤能当好一个父亲，她也肯定能当好一个女儿。”
那一刻她觉得自己是和林大粤站在了同一条战线上了，因为他们两个都是被陈霞抛弃不要了的，他们也都是吃的同一锅饭的，他们两个也是同一个阶层讨活的，所以他们更应该是相互爱戴和心疼彼此，就像三毛和他的乞丐朋友一样。
林肆清磨磨蹭蹭地刷完牙又磨磨蹭蹭地洗完脸，最后又坐在地上靠着一点月色背完了几篇课文，这才将时间终于给熬到了七点。
七点刚到，她就背上了书包，当她经过林大粤的床边时，林肆清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叫，正好与林大粤的呼噜声意外地契合在了一起，林肆清看了看毫无动静的林大粤，她叹了口气摸了摸自己的瘪瘪的肚子就离开了。
就在林肆清悄咪咪地踏出那个盒子的那一刻起，她的心情仿佛如喜鹊一般，跳了起来，一高一低地往前蹦着，虽然饿，但是这早晨大自然的空气质量着实的让林肆清兴奋。
她看着冷清地街道，自己站在中央，这旁若无人的周围让她有种错觉，她终于当了一回舞台中央的主角，她两手提拉着裤边，乐得像蜜蜂似的，一个圈两个圈地往前转着，她的嘴巴还不时地哼着歌。
忽然一个厚重的斥骂声在宁静的早晨突出传来，林肆清抬头随着骂声望去，一个穿着厚实棉大衣的大爷外套着保洁人员的荧黄色马甲，一手抱着扫把一手扶着垃圾推车，对着一个同样穿着荧黄色马甲的小孩狰狞辱骂。
“我不晓得你娘又好累嘛！天天早上起不来。”
“她起不来，这个事情那个做？勾日的”
“还不是我这个苦命的人做。”大爷一边说一边把扫把往推车旁边一扔，对着小孩的脑袋上就是几个丁壳，小孩的眉头紧绷着，不哼一声。
“天天偷懒，我是上辈子杀了人吗？遇得到你们两个人，大的没有一点责任心，早上起不来，来了不做事，这边坐一下那边坐一下，当老子是什么？当老子活佛啊！”大爷吼完对着小孩的屁股就是一脚，小孩的膝盖骨忽然一弯不过他又立马挺直了起来。
大爷清了清嗓子吐出一口痰砸到了小孩脚边，小孩低头看着那黄不黄绿不绿的老痰心里的厌恶又上升了一个阶段，他磨着牙恨着。
“做不了就不要做嘛！天天害我，又没有看到你们给过我一分钱？实在不得行你就换个工作，天天看到你们就心烦。”大爷又拿起扫把簸箕直接扔给了小孩，扫把比较轻，小孩一把就接了过去，簸箕是铁做的，小孩没有直接接过而是任由它掉了下去，簸箕的扶手正好倒在了大爷吐的那口老痰上，小孩看见簸箕七扭八歪的样子，恨不得直接扭头就走。
两人僵持间林肆清已经走到了两人身边，林肆清瞧了瞧小孩的模样，年龄应该和自己差不多，她又瞧了瞧小孩马甲下的校服，和自己款式差不多只是校服的蓝白的颜色板块和自己的校服略微有些不同，校服上的学校归属被马甲遮盖的严严实实，林肆清紧盯着小孩，大爷一手抬起忽然指着林肆清说道，“看清楚了人家是什么样子的，下辈子投个好胎，摊个好爹妈，不然下辈子又是个扫大街洗盘子的样。”
林肆清一愣，看了一眼大爷小孩也扭头看了一眼林肆清，林肆清扯开眼神灰溜溜地跑了。
林肆清哪是一个好的模版呀！她也是在灯红酒绿的世界里被林大粤带着徒手摸爬滚打地活着，她看了看自己发黄发灰的指甲壳，心虚的不行，她也不管是否卫生，立即啃着脏兮兮的指甲，一边啃一边吐，直到看着锯齿般黄得发灰的指甲开始有着一丝的白净，她才将心虚的情绪排斥在外。
林肆清走到学校门口的预备大道上时，冷清的街道随着靠近学校门口慢慢地热闹了起来，学生们有的三五成群地在校门口交谈着迟迟不肯进校，有的蹲在学校门口的书店旁看着漫画，有的举着钱排着队等着小摊美食，多种早餐的混合香味勾着林肆清饥肠寡肚，毫无精神兴趣的林肆清捂了捂肚子，两个眼睛就如扫描器一样扫描着各种摊摊的价格表，最后她看到了台湾饭团的小摊摊上写着原味饭团4元一个，这个价格在平均价格6至7元的早餐摊上脱颖而出，于是林肆清也往人群里面挤了挤，她一边脱下书包从书包里拿出私房钱一边观察着老板做饭团用的材料。
林肆清举起50元两只眼睛像钩子一眼抓住了老板的眼睛，她着急忙慌地说，“老板，四个原味饭团。”
老板打眼看了看林肆清手中的绿票票，相是签了大单一样兴奋一笑，立即回应道，“好咧！小妹妹，你等一下哈！”
林肆清因和老板搭上话一事终于稳固了自己在人群中的位置，她先把书包背上后一脸悠然自在地在三轮车面前等着。
老板熟练地将一坨紫色糯米平铺在小长方型的海苔上接着又从旁边的四个塑料收纳箱里分别抓起了肉松，黄瓜条，老油条渣和一种鲜黄色的食物颗粒，过于鲜艳的黄色食物让林肆清心里有些小小的抵触，接着老板熟练的挤上沙拉酱和番茄酱后就开始将饭团包装了起来，不一会儿老板就把四个同样做法的饭团递给了林肆清，林肆清还没有反应过来老板就准备将林肆清手中的50元扯去。
林肆清一愣，一把抽回了手里的人民币。
老板一愣，尬了一秒以后说道，“妹妹，饭团给你做好了，我给你找钱。”
老板说完又准备从林肆清手里拿钱。
林肆清立即说道，“你是不是少放了那个蟹排呀！”
老板摇了摇头说道，“没有啊！有蟹排的是5元的。”
林肆清吞了吞口水，继续较真说道，“不对，前面好几个人都只付了4元给你，但是你都给了他们蟹排。”
老板的表情开始变得厌恶了起来，他斜眼看着林肆清，一把将饭团收了回去，然后阴阳怪气地说道，“吃不起就别吃，你管我给没有给蟹排，要吃吃不吃滚开点。”
林肆清一下就红了脸，这下所有人都看向了林肆清，被挤在人群里的林肆清被人盯得直冒汗。
老板看着歪嘴林肆清翻了一个白眼，接着又立即变脸对着其他的同学和蔼可亲地说道，“还是热的，四个原味饭团，谁要呀！。”
老板话语刚落一群购买者纷纷涌上前拿钱投去，林肆清被直接挤了出来，林肆清憋着一肚子的火，她翻着白眼离开了人堆，最后林肆清买了8个肉包，4杯豆浆进了教室，她一早上就花了24元，比饭团多花了8元钱，林肆清看着手里的零钱，不停地安慰自己，“该花的，总不能一直吃别人的。”
林肆清刚刚来到座位上，还没有来得及把早餐给邹易他们分一分，邹易邬柯罗曦他们就一脸冷漠地走了过来。
林肆清一脸茫然，她举着包子又示意了一下桌子上的豆浆说道，“没睡醒吗？还是作业没有做完呀！吃早饭没呀！我买了包子和豆浆。”
林肆清说完就拿着包子和豆浆递给靠近林肆清的邹易，邹易却一把推了回去。
林肆清一愣，看了看邹易后又看了看邬柯和罗曦。
林肆清只觉得呼吸心跳开始加速，她两眼带着迷茫地打量着邹易三人，手中的豆浆忽然变得烫手了起来。
这时程慧带着班主任走进了教室，林肆清被清脆的高跟鞋声拉入现实，她悄悄地放下包子和豆浆，程慧盯着林肆清轻轻地笑了一下，林肆清心虚地将早餐一一放进抽屉，还没有来得及将食品完全藏进抽屉之时，程慧已经走到了林肆清的面前，她看着林肆清对着班主任说了一句，“就是这三孩子，眼睛不太好，坐后面肯定看不见黑板的。本来这个问题应该孩子们自己反映的，但是你也知道这三孩子啊！胆儿小，善良，不敢直接和老师说，其实也是怕影响到了其他同学，邬柯和罗曦就不用说了，都是一家人，我身为他们的家长为他们两孩子提出他们不敢提出的意见，这是我应该做的，邹易呢！是特殊情况，昨天他二大爷不是来了一趟嘛！搞忘说这茬了，今天她小姨听我说要来送他们上学，早早地就和我嘱咐了一趟，不要又把她家邹易给忘了，这不就一块提出来了，其实也不是多大的问题，他们三打小一块长大，我们都是一家人，不存在说帮邹易带上一事。”
程慧说了这么一些话表达的意思林肆清已经懂了一大半了，确实这个位置看黑板又偏又反光，老师讲课有时候班里声音稍微吵一些林肆清就听不清楚老师在讲些什么，最重要的人家大人不让也不允许他们和自己玩和自己一起了，所以邹易他们的反应算是十分正常的了，林肆清这样已经习惯了，她遇到的太多了，于是林肆清低下了头，坐了下去。
班主任走上前，站在程慧身边，瞟了一眼林肆清后卑躬着说，“其实这么点小事情您发个消息说一声就可以了，这三个孩子的学习成绩都比较优异，可能就邬柯的理科差点，学校也是本着一切为学生的原则去处理任何的事情，就这个座位来说，邹易还是搬到原来的位置上去，邬柯和罗曦搬到邹易后面去，后面的同学每个人挤一点位置就能容下来，根本就谈不上影响二字。”
程慧笑着点了点头，她将手提包挂在手肘上，双手优雅地放在右腰前方，十指美甲闪耀着晶莹剔透的光芒。
林肆清不慌不忙地拿出英语书一边背着课文一边吃着包子，程慧看着林肆清一脸的镇定，心里反而生出一丝恶意。
程慧弯下腰两眼看向林肆清，林肆清被程慧的香水味逼得被迫抬起了头，林肆清一脸冷静，程慧的语气十分温柔，“林同学，早上吃这么多包子会不会腻呀！”
林肆清停下了咀嚼的动作，两只眼睛带了许多的防备，林肆清轻轻地说了一句，“不腻。”
程慧又摸了摸林肆清的头，她转过身对着程慧说道，“曦曦，你不是带了两份早餐吗？分享一份给林同学呀！昨天林同学不是还照顾了你一天的嘛！不懂事。”
程慧刚说完罗曦就从书包里面拿出了一个粉粉的十分精致的饭盒放在了林肆清的面前，林肆清刚想推脱之时，程慧又说，“好了，林同学，昨天麻烦你了，以后我们就不影响你学习了，你也知道他们三个没一个省心的，我也知道你要考清华北大的，祝你成功。”
林肆清默不作声。
程慧盯着邹易三人搬完桌子，最后陈凯搬了回来，和林肆清成了同桌。
林肆清盯着粉色的饭盒发了好久的呆。
陈凯看着林肆清说，“我的早餐票掉了，没有吃早饭，可以给我吃吗？”
林肆清看了看陈凯，陈凯指了指粉色的饭盒，林肆清悄咪咪地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陈凯乐呵一笑，一下抢过饭盒三两下就打开了，林肆清打眼望过去，饭盒有3层，每一层都有2个隔断，第一层分别放了一瓶带着外文进口牛奶和一包透明塑料袋包装的坚果粒，第二层是放在洗净的车里子草莓和切好的林肆清没有见过的瓜果，第三层是做工精致面包和煎饼。
陈凯将食物摆在桌上，五颜六色的食物显得林肆清手中的包子十分单调，陈凯一脸兴奋，他一会尝下这个一会吃下那个。
程慧走之前还在窗户边和林肆清打了声招呼，林肆清苦苦地笑了一下。
陈凯一口喝完手中的牛奶看着林肆清问道，“你要不要尝一下，好吃的不得了！好甜啊！这个饼也好吃。”
林肆清摇了摇头。
周围的同学带着侥幸打量着林肆清，脸上丝毫没有掩盖对林肆清的嘲笑。
“你说邹易邬柯他们家怎么可能邹易他们和林肆清玩的嘛！”
“对啊！昨天我们还说啊！不可能的。”
“其实主要是林肆清家太穷了。”
“对呀！林肆清家里很穷的，本来她都没钱上学的。”
林肆清瞧了瞧旁边闲言碎语的同学们，一口吃完了手中的包子，她的脸上瞧不出任何情绪，只是她觉得这人啊！一定要有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