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长生诀(叁)(1/1)

说起来李渊和帝杨广是两姨兄弟,李渊的母亲和帝杨广的母亲孤独皇后是亲姐妹,隋文帝在世时,对李渊这个妻子姐妹家的孩子很是看重,而李阀更是四大门阀之一。

可不管怎么说,如今的李渊还是帝杨广的臣,他必须得师出有名,才能堵住天下悠悠之口。所以,李渊一直在踌躇,直到上个月李密率领的瓦岗军逼围帝杨广所在的东都,并向各郡县发布檄文,历数帝杨广十大罪状,这才让李渊下定了决心起兵,而起兵的理由则是打着为帝杨广好的#清君侧#。

#清君侧#剑指的自然是现在帝杨广最信任,又或者唯一相信的国师裴珏,自从国师上任后,帝杨广的所作所为在外人看来是越发荒淫昏乱,每日酒色取乐,再没有当初平定江南叛乱,开京杭大运河,迁都洛阳加强隋朝对南北统治,以及实现大一统的锐意了!

可作为帝杨广的臣子,李渊起兵自然不可能剑指帝杨广,这时候作为大佞臣,自然就成了#指桑骂槐#里的“桑”。

不知不觉成为佞臣的裴珏在听到李渊打出的口号时,眉目未动,他摩挲着袖中的一枚玉珏,轻轻笑起来。李渊想要清他这个君侧,就让他看看李渊虎毒食不食子。

李渊从晋阳起兵不过十日,全天下都在传一则消息:慈航静斋代天择主择出来的“主”是唐国公李渊的次子李世民!

尽管慈航静斋因为玉如青接二连三打脸,丢了《慈航剑典》和和氏璧,更有梵清惠加上宁道奇、宋缺以及邪王石之轩四打一不仅没把人打死,还成了人家破碎虚空的垫脚石,导致威望大减,可到底慈航静斋#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也是当日四打一时,江湖豪杰们也是远远围观着,没听到他们的对话,不然慈航静斋以及四打一里的四位丢脸都要丢到全天下去了。

和氏璧去哪里了慈航静斋都不知道,只知道和氏璧在邪帝舍利被找到的地方,可邪帝舍利在哪里被玉如青找到了,她们根本不知道。可这件事发生的时日尚短,远不如先前慈航静斋大张旗鼓的扶和氏璧出代天择主,来的轰动以及影响深远。

所以如今这代天择主择出来的“主”人选一出,先别说这件事值不值得考据,有多几分真几分假。可慈航静斋代天择主一事有,圣女师妃暄接触李阀一事有,唐国公李渊次子李世民有,更何况如今李渊起兵有。

清君侧里的佞臣和臣民里出现的“天择之主”哪个更“万恶不赦”,那不是非常明显的事,不是吗?

李渊这人吧,雄才大略不是没有,可他还是个死要面子的人,就是名声要,皇位也要,说句难听的话就是#既要当婊-子,还要立牌坊#。现在皇位还没着落的时候,他就不能把名声丢了。

所以当这则消息一出,李渊立马就慌了。

他的谋士们有劝他不要管,直接改清君侧为兵变的;自然也有更了解李渊性格的,认为现在还不是好时机的,如果直接兵变了就说明咱们心虚了,到那时天下人要怎么看主公!更有甚者,不知哪位谋士嘀咕了句:“慈航静斋为何看好独独看好二郎?”

不知为何,这句话声音那么小,偏像是惊雷一般炸在了李渊耳边。

想来等到日后他这打了天下,坐上了皇位,到时候天下人都在指指点点,“瞧他李叔德之所以会当皇帝,那都是因为他儿子李世民是天择之主,不然哈哈哈。”

甭管谋士们是怎么说的,李渊的心理变化又是怎么样的,总之在最后李渊停兵,并亲自赴东都向帝杨广请罪,还带着他的次子李世民的尸身。

帝杨广历经此事对裴珏更为信任,已全权把政事交给他处理,所以李渊来的时候根本连帝杨广的面都没见着,他却是第一次见到了国师裴珏。

裴珏从御阶上徐徐而下,一身白袍衬得他越发超脱尘世,恍恍惚便要飘飘成仙。他身体确实如外人所说的不好,脸上毫无血色,似乎所有的颜色都集中到那双眼睛里了。他就那么轻轻一扫殿内,不知几人在那样的目光下不由得敬畏,说真的,外面的那些传言也不知道怎么传的,反正在东都,带着有色眼镜看这位国师的大臣们日渐减少,不得不说他真的有一副特别唬人的相貌和气度。再说,人家也是有真本事的,就拿李渊起兵清君侧来说,被清君侧的说一月内这件事就完了,可不就完了。

裴珏,aka换着身份玩的顾青走到跪在殿内的李渊面前,目光扫过那具被带上来的李世民的尸身。顾青从没有见过李世民,但这并不妨碍他看得出来这并非真正李世民的尸身,顾青没有必要拆穿,反正唐国公李渊次子李世民死了就行了。

“陛下知晓了你的诚意,可这还不够。”顾青细声慢语的说着,他将李渊的神情尽收眼底,眼珠动了动,又慢悠悠的说,“我朝玉玺现如今在慈航静斋那座天下尽知的尼姑庵里,陛下为此很是忧心,国公何不忧陛下之忧呢?”

李渊还来不及细想这句话中的深意,原本有仙人之姿的国师大人就一阵闷咳,旋即有血腥味传来,国师眉目未动掏出帕子擦干净血迹。

大臣们也习惯他三五不时的就吐血了,大概是看破天机看得太多了夭寿!

玉玺这件事吧,别说大家都把玉玺被玉如青换给慈航静斋了,就连慈航静斋最近忙的焦头烂额,都把这件事给忘了。就算慈航静斋得知了主动归还玉玺,大家不必大动干戈,可事情要是那么简单,又怎么显示出唐国公这为人臣子的诚意呢。更何况李渊对慈航静斋怨气可大了去了,李世民是他的爱子,他为了大义灭亲,他没错,错的都是慈航静斋那群六根不清净的尼姑。

李渊当即摔领他用来起兵的大军杀上了帝踏峰,在数千数万精心训练出来的军队面前,更何况李渊笼络了不少能人异士,他自己的儿子李元霸还有着天下第一大力士的称号,在这样的军队面前,哪怕你武功天下第一,想全身而退真是想得太美了。

慈航静斋在帝踏峰的总部被军队踏平,门下尽数被诛杀,梵清惠本就在四打一时,被玉如青破碎虚空时传音时带的真气伤了肺腑,现如今顾不上其他,也只有带着师妃暄从帝踏峰上仓皇出逃,回头望着慈航静斋上方冒起的烟火,心中大恸又是吐了一口血昏厥过去。

师妃暄只有含泪搀扶住梵清惠尽快逃开,原本高高在上受世人敬仰的慈航静斋圣女何曾有这么狼狈的时候。

慈航静斋玩完了。

可武林中敢站出来在明面上为慈航静斋“伸冤”寥寥无几,他们或许会在背地里为慈航静斋愤愤不平,可#唇亡齿寒#,他们最重要的还是保存自身,#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唔,在慈航静斋被烧成灰烬前,玉玺自然是被拯救出来了,同时还有慈航静斋的宝库,不过宝库都被系数进献给了帝杨广,库藏之丰富之价值连-城实在是让众不差钱的大臣们大开眼界。

国师大人坐在特赦座位上轻笑一声,立马把众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他朝站在李渊身后的李元霸招招手:“好孩子,近前来。”

李渊心里一跳,李元霸连他和他母亲的话都不听,先前觐见帝杨广和宇文成都比武时,这家伙连帝杨广都不屑来着,生怕他这个混不吝的孩子再出什么岔子,可让李渊以及知道李元霸虎性子的大臣们都大吃一惊的是,李元霸就真乖乖走过去了。还在国师大人欲点他额头时,主动单膝跪地,惊掉了一地下巴。

国师大人笑如春花,把大殿衬得如仙境,又道:“此子与我有缘。”就把这上界大鹏金翅鸟临凡的隋朝第一好汉给留下了。

人家熊又有什么关系,毕竟对熊孩子,国师大人自有妙招嘛。

经此一事,唐国公李渊的#清君侧#实实在在成了个笑话。

而围攻东都的瓦岗军,顾青倒也没有置之不理,隋朝虽说看起来气数将尽,但底下还是有能臣将士的,顾青就拿瓦岗军来练兵了。

高深莫测的阵法和兵法,变化多端的兵种,日新月异的兵器,士气大振的将领,李密率领的这支瓦岗军节节败退,而国师大人就生生练就出一支锐不可当的军队。

大败瓦岗军后,隋朝软硬并施的镇压民变;道教大兴,道教众人在全国各地做了大量的政治活动;关于帝杨广,倒没说给他的荒淫暴-政洗白,不过现阶段他的荒淫暴-政也就局限在东都皇宫里了,与此同时帝杨广之孙杨侑开始登上政治舞台。如此林林总总,好似气数将尽的隋朝开始#枯木逢春犹再发#了。

待到大业十三年,帝杨广驾崩,杨侑登基时,乱像已去,虽还有农民起义军和群阀割据各地,但隋朝大统却是稳定了下来。

杨侑乃是帝杨广之孙,元德太子杨昭第三子,嫡子,登基后改年号为泰宁,追谥元德太子为孝成皇帝,而帝杨广的谥号为闵,是为隋闵帝,这并非中上的谥号,但闵这个词中还有着怜悯之意,听起来似乎有那么些讽刺。

可真正说起来帝杨广在做太子以及做皇帝初中期,都是文成武德,政绩硕硕,迁都洛阳,加强对南方的统治;颁《大业律》——这部法律主要是对隋文帝末年比较残酷的法律进行了改革;开通大运河,沟通南北水道,对南北经济、文化交流,维护全国统一起到了促进作用;另外又实现了南北统一;攻灭吐谷浑;开创科举,帝杨广始建进士科,典定科举制度,这是大天-朝历史上极其重大影响极其深远的大事……如此种种不一而足,可以说帝杨广所做的明君之事比先前很多被世人认定为明君的君王所做的都要意义深远。

这是无法泯灭的。

当然,帝杨广后期的荒淫暴-政也不能被抹除,可同样也不该被起兵造反之人夸大,还被原本的胜利者歪曲,以至于在后世被人想起来,就一径把他放到了暴君的行列。再者说了,在这个架空历史上,还有个慈航静斋在隋朝统治未灭时,就大肆宣扬着“代天择主”了,慈航静斋在佛教里地位超然,她们显然很擅长舆论这一套,天知道佛教众人为帝杨广政权的崩溃作了多少舆论宣传。

所以在最后,国师大人圈定了一个闵字做帝杨广的谥号。

旧王葬,新帝起,外放的臣子自是要回洛阳朝拜的。

此时国师大人如今更为帝师,在朝野地位超然,佞臣一说再无人提起。

他也很少出现在人前了,天知道他还能活多久,不,是还用多久就会飘飘仙去了呢。说真的,两年前大家就看他三五不时的吐血,都觉得他命不久矣了,如今两年过去了,大家仍然认为他命不久矣,这给众人一种不由自主的怜惜感,就算觉得他手中权力过大,可也没人这时候提出来,一来人家位高权重,树大根深,二来到底人家命不久矣嘛,干嘛跟个命不久矣的人这么过不去呢。

这日,肃然宁谧的国师府来了位稀客,光禄大夫裴矩,国师大人的生身父亲。

有道童迎入裴矩进来,待裴矩进门后,便恭谨着退出了。

顾青仍旧一袭白衣,墨色的发散在背上,白衣黑发,黑白分明,又如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目光投射在裴矩身上,冷冽如冰原。

裴矩上前见礼,说到底裴珏已不再是裴氏一族的子嗣,在清君侧发生前他就被裴氏除了名,和裴矩这父子关系自然而然就接触了,裴珏官职比裴矩高,裴矩向他见礼无可厚非。

“阿爷。”

顾青这么叫了裴矩一声,待裴矩看向他时,他轻轻一笑,眼底的冰原半分融化的迹象都没有:“这是我第三次见到阿爷你,三岁时一次,阿娘去世时一次。那慈航静斋的圣女碧秀心到底是多么国色天香,让你忘记了家中明媒正娶的妻子;那石青璇又到底是多么钟灵毓秀,让你忘记了——这点便是罢了,左右我也不再是你上了族谱的儿子了。”

这话前半句顾青化身玉如青时说过一次,那时候是对着裴矩化身的石之轩说的,现在作为裴珏他又一次对裴矩说一遍。

“我做这国师,便是想让那整个慈航静斋给我阿娘陪葬。”

“碧秀心那外室若泉下有知,缘何不恨你?”

“听说那石青璇也不愿意认你那化身石之轩?”

“再有这隋朝怕也是短时间灭不了了,你这隋朝的臣子也得继续做下去了。”

“如此一来,我就高兴了。”

字字珠玑,如惊雷坠入心扉,心里百转千回的裴矩当下就连吐三口心头血,从此后,裴珏与裴氏一族再无瓜葛。

而大家一致认定命不久矣的国师大人,时不时吐口血,却还坚强的活着,以至于大家觉得不能再用#命不久矣#来做自我安慰时,一日国师大人在朝堂上突然叹息一声:“我要走了。”

哈?好好的上朝呢,别那么任性行不?

等了片刻,也没见国师大人起身走,众人才意识到不对劲。泰宁帝颤颤巍巍的从龙椅上下来,探了探国师大人的鼻息,当下就跪倒在地,泣不成声。

泰宁三年,无双国师殁,彼时天下已然大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