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1/1)

有点奇怪。

坐在车上的时候,铃木铃花想着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她于是从口袋里翻出自己的手机看了一眼,上面显示的数字和松岛江手表中时针秒针所指的大致位置一样。

的确没有过去多久时间。

但是她都从帝光中学的校门口走到篮球场了,这个学校很大,光是走路铃木铃花就觉得花费了不少时间,何况她还在篮球馆里停留了许久。这怎么可能只用掉这么短暂的时间呢?

光是用思绪来推理线索还不够,她需要再找时间验证一下。

想着铃木铃花不禁抬起手抚了一下耳边顺滑的短发,莹白的手指顺着那纤细的发丝打了个微弯的卷又放下,她把双手垂放在在并拢起来的膝盖上。她似乎找到一点有关bug的头绪,又像是没有。

布满荆棘的攻略道路上本来就困难重重,这次更是出现一团迷雾,铃木铃花无法看清雾之后的陷进,她也就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应对。

这还是第一次,铃木铃花的攻略对象竟然掌握了比她更多的信息资料,而她虽然得到了许多线索,但仍然是一头雾水,雾里看花。

突然想到了什么,铃木铃花坐在车后座上出声询问。

“松岛君,《不死》的原作作者是叫什么名字啊?”铃木铃花无意识地摩擦着右手的食指和大拇指,她沉浸在思索之中,想要把那些支离破碎,只显现出冰封一角的线索串联起来。

男人的声音从她前面传过来却又像是来自更遥远的地方:“啊,你说那本《人为什么要活着啊》,我记得笔名是叫k.t.吧。”

“真名呢?”

松岛江想了一会儿,仍然没有半点记忆,于是他摇了摇头,“真名我还真的不知道,他好像没有用真实姓名出版吧。要不,等我回去帮你问一下?”说着松岛江又疑惑地耸了一下肩膀,他从邮箱塞满的电子邮件中抽出了一点精力来。

“怎么了吗?”松岛江感到有些不解,虽然铃木铃花不是有什么事都会往外说的类型,但是他到底陪伴在她身边有很长一段时间了,他对铃木铃花还算得上了解,“真意外啊,你竟然会关心工作之外的事情。不是说在拍完这部戏之前,什么也不想要管吗?”

男人的声音里多了一分调笑,铃木铃花下意识地反驳他:“那就算是这样,松岛君不是也还给我接下了rober’s的代言吗?”

被铃木铃花的话噎了一下,松岛江无奈地叹气,“喂!这可是你自己答应下来的,可不能怨我呀。”

他一让步,少女就变得更加理直气壮起来,“阅读原著可以帮助解读电影中改创的角色,这也是演员的工作之一呀,松岛君也应该多关心一下原作作品才是。”

“虽然改编自那本书也买了影视版权,但黑木导演这样做又不是第一次了,他就是购买了原作者的想象力和世界构架,人物角色故事情节完完全全就和书本内容毫无关联。”松岛江说着暂时放下了手机,“阅读原著也没什么用,你还是好好听他骂你吧。”

没有再听到铃木铃花的声音,松岛江于是又放软了自己的语气:“好啦,明天我就把书买过来。”

哄了两句松岛江还忍不住想笑,“你之前答应的时候都不知道这是改编自书籍的吧,现在还有底气来教训我。”

铃木铃花右手上微动的手指不由停下,她抬起左手抚摸了一下自己的右手臂,觉得有些离谱又不安。

时间,是最可怕的杀手,时间能湮没任何事物,万物之中唯一亘古不变的永恒,只有时间。生命就是一个人在世界上的时间长度。铃木铃花利用攻略来获得好感度,然后她再用好感度来兑换生存点数,换句话说,她就是在借此购买自己的生存时间。

她的时间是在不断增加,那么,这会不会减少其他人的时间?或者说,这会不会减少其他事物,其他地方,其他空间的时间?

“你施展魔法的时候,会付出什么代价吗?”铃木铃花突然想起了这个她曾经询问过卡缪的问题,“小说里总是这样写,拥有强大的力量,就会带来代价。”

看起来总是非常傲慢的伯爵温柔地回答她的:“会的,魔法都有代价。”他抚摸过少女纤细的腰肢,然后这样抱住她低语。

“那你会失去什么吗?”

“放心好了,我还不至于有所失去。”伯爵脸上冷酷的眉眼微松,他手臂施力加紧了这个拥抱,“但是,铃花。”

“任何事情都会有代价的,不只是魔法。”

少女把细细的手指搭在卡缪揽在她腰间的手上,她雪白的肌肤几乎和卡缪这样的北欧白人种一样白皙,但她的肤质更加细腻光滑,在光线下显得十分润泽。“那卡缪君得到的代价一定很大,你长得这么好看又聪明,出身高贵,声音好听,唱歌唱得很好,当偶像还有无数的粉丝……”

她把卡缪的优点一样一样细数过去,等到铃木铃花想不到更多的了终于停下来,卡缪才低下头贴在铃木铃花耳边沉沉开口:“所以,我才会喜欢上你。”

气氛安静下来,铃木铃花没有说话,卡缪也没有逼她回答,他只是维持着拥抱她的姿势,用一种亲密又安全可靠的方式充当着铃木铃花的后盾,但铃木铃花很少依靠他,少女从来没有往后倒在他身上过,除非他主动走近贴上去。

这种肢体语言上细节总是能轻易地出卖主人的真实想法。

“那我肯定会得到更可怕的代价吧。”铃木铃花在他怀抱里转过了身,卡缪微松开力气,任由她在他胸膛前动来动去,于是他们就变成了这样面对面相互依偎的姿势。这比背后抱亲密地多。

当少女在离他这么近的地方仰起那张精致绝艳的脸蛋,美貌的杀伤力就变得更惊人,铃木铃花弯起嘴角扬起一点笑容,“因为卡缪君这样优秀的人喜欢上我。”

披散着金色长发的男人抬手抚摸着她的头发,他没有认可这句有些谄媚的夸奖,也没有驳斥铃木铃花的讨好,他只是不紧不慢地顺着少女柔滑的短发。

最终卡缪低下头一叹:“不要抱着侥幸心理,铃花。代价总有一天会来找到你的。”

室内的灯光把卡缪那头微浅的金发照射得如此璀璨耀眼,像是宇宙之中缓缓流淌而过的星河,每一颗星辰发出闪烁的光芒,一闪一灭,传递出这一瞬的光就跨越过了数万光年。有几根金色的发丝落在铃木铃花的脸上,这让少女在那些细碎梦幻的金光中不禁微微眯起了双眼。

她眼皮渐渐变得沉重起来,在男人轻柔的抚摸之下,铃木铃花更感到困倦,她合上自己的眼睛,放任自己短暂地沉浸于安然无事的梦乡,在那里,她能真正触碰到异常遥远却又神秘奇异的丝绸宫,那里有高贵的女王,神奇的魔法,还有——一位放弃继承家族跑来当偶像的伯爵大人……

闪亮到刺目的光芒猛地亮起来,从那些温柔细碎的微光变成了让人不舒服的亮光。

车前灯闪了闪完全打开,照亮了铃木铃花家门前面的路,两层楼高的公寓在暗下来的夜色之中看上去和白天的风景不太一样。

步入夜晚时分的公寓,她就像是进入了另外一个房子。

“醒一醒,铃花。”一个放轻了的声音在铃木铃花耳边响起,是松岛江走下车打开车后门在叫唤她,他伸手轻轻推了推卧倒在车后座上的少女,铃木铃花放在腿边的手指动了动,松岛江看到了,于是他把声音放得更加轻缓,即使他怀着叫她起来的目的,“醒醒,你到家了。”

睡得有些不舒服,铃木铃花很快就醒了过来,但是刚回过神,她的意识还有一点模糊,听到松岛江的话她便下意识地反驳:“这不是我的家。”

扶着她坐起来,松岛江对她这幅撒娇的模样感到好笑,“好啦,你看清楚,这就是你的家呀。”

“这不是。”借着松岛江伸出的手铃木铃花从车椅上坐直了身子,少女语气不变地再次强调了一遍:“不是我的家,我家里应该会有父母。”

她的房子不会那么大,父母不会那么有钱,却从来不回家,他们的女儿也不会长得那么美丽,只是平凡地活着,而这就足够了。如果她原本拥有一个家庭的话。

松岛江的神色逐渐凝固下来,他收起了那点仍未成形的笑意,在这一刻,男人看着铃木铃花的眼神终于忍不住露出了那一点他从来不敢有的情绪,那些一旦冒出头来,就会在他察觉到之前就被全部抹灭的微妙感情。

他犹豫地伸出另一手,摸了一下铃木铃花的头,“铃花……”

“松岛先生。”司机及时地出声,他也把声音放轻了:“要我帮忙吗?铃木小姐好像睡着了起不来,要不把她抱进去吧?”

男人的手指停在铃木铃花的后脑上,他的指尖还压在少女的发丝间,仍然未顺着她细滑的头发往下穿到发尾,松岛江没有完成这个动作,也不打算完成,抚摸到一半,他收回了手,“……她太累了。”

然后松岛江一手从铃木铃花弯曲的腿间穿过,一手揽着她瘦弱的背脊把少女从车里抱了出来。

这重量比他预想之中还要轻,这种落差让松岛江在抱起铃木铃花的第一时间内感受不到一点重量,于是他紧了紧手,想要搂紧轻飘飘地像是终将回到天上的竹取姬一般的少女。

她眼睑上的睫毛颤了一下,在这种角度,任何一点细微的动作都能被松岛江轻而易举地捕捉到,他勾了勾嘴角,但没有笑。

比他更高大的司机连忙过来想要接过铃木铃花分担重量,但松岛江没有把少女交给他,他只是示意了一下落在车里的包,“钥匙在里面。”

司机开了门,松岛江把铃木铃花抱到了客厅的沙发上,他给她盖了一条薄毯,“我知道你醒了,都这么累了,今天晚上就给我早点睡。”

他把教训的话说得过于温和,完全没有一点威严,这大概是铃木铃花总是不听他劝的原因之一。

等房门被人从外面关上自动落锁的声音响起,铃木铃花才保持着躺在沙发上的姿势缓慢地睁开了眼睛,她再次调出那张自己看了无数遍的好感度列表。除了攻略目标之外,她也能够在上面查找非攻略对象的好感度。

拉下来的时候,名单会按照好感度的高低自动排序,所以她有时候会不得不看到自己不想看到的名字。

——例如松岛江。

总是一身笔挺西装的男人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领带,从商场打折的过季廉价西服,到如今的高价大牌,松岛江感慨了一会儿,这一路爬上来有多不容易,很多苦处只有他自己知道,而他也很清楚,是谁给了他这一把通天梯子。

如果只能感谢一个人,松岛江很确信自己会写上铃木铃花的名字,虽然他在其中也付出了许多,但是他相当明确一点,他用同样的手段去捧其他任何一个人都不会得到今天的成就。

和司机一起回到了车上,他们一前一后地坐进车里,松岛江冲着半开的车窗外闷声咳了一声:“今天的事……不要全部告诉赤司。”

握住方向盘的手一僵,司机绷紧了身体,他的话语都变得结巴,“你,你在说什么啊,松岛先生,我听不懂。”

松岛江没有理会司机的话,看到公寓里亮起的灯光被拉起来的窗帘盖住一点,他也把按下开关把车窗升了上来,这多少能隔绝他无法收回的目光。

“不用担心,我不会开除你的。”松岛江无奈地转向他,司机根本不敢和他对视,于是他拍了一下司机的肩,“反正辞了你,他也能用相同的手段收买下一个。”

在那次请假之前,司机从来不会询问有关铃木铃花的任何事,而他今天管得有点多了。

“其实赤司先生是真心想要关心铃木小姐,他只是——”在松岛江的注视之下,司机也说不下去这番托词,他软下身体靠在车椅上面露愧色,“非常抱歉,松岛先生,可我真的需要钱……”

“没什么。”松岛江看向车前,“人之常情。”

金钱嘛,能有几个人能抵挡得住这种诱惑,松岛江也不是什么圣人,他想要把铃木铃花推上更高的舞台,当然也存了发展自己事业的私心,毕竟经纪人的收益可是和手中的艺人息息相关的。

利益才是最好的动力。而美人,则是另一个有效的驱动力。

艺术家用美好的事物来把这种原始欲.望修饰成爱情,松岛江不太信任这种荷尔蒙一时冲动所产生的感情。

但他无比确信另外一件事情,被铃木铃花吸引,这同样也是人之常情,在松岛江看来,这甚至比因为钱而背叛更让人理解。

就是不知道,此刻如此上心的赤司征十郎,能对铃木铃花维持多久的兴趣了,也许不会比他传闻中的恋人更久。

松岛江转向司机,他勾唇一笑便是最标准的工作模式:“铃花想转去帝光中学,但是可能有点麻烦,我在教育界没有多少人脉。”

“我明白了。”听懂了松岛江的意思,司机惶惶地点头,然后他又不确定地小心追问,“那我……”

“如果你足够聪明,你就能赚到两份钱。”松岛江点到即止。如果脑子不够,那么他就连半分钱都拿不到手,赤司征十郎可不是那种会允许别人占便宜的人,他给的报酬丰厚,同理,要求的工作也相对应地困难。

在松岛江的示意之下,司机发动了车。

沉默一会儿,松岛江突然询问:“古川也答应了吗?”

古川莉莉子是松岛江找到的助理,化妆技巧不是很厉害,不过基本妆容和卸妆,还有照顾铃木铃花的日常都没有问题。虽然铃木铃花没有说过,但是他知道她挺喜欢这个圆脸姑娘的。

“……我不知道。”司机呐呐地回答。

侧过头,松岛江已经看不见铃木铃花的房子了,他含糊地应了一声:“啊,是吗。”那就不知道,是赤司征十郎的报酬更管用,还是铃木铃花的魅力更大了。

不过松岛江想,他大概知道答案。

毕竟就连那个赤司,不都逃不过铃木铃花的诱惑吗?

拉好窗帘,铃木铃花坐回了沙发上,之前在车上睡过去时梦到的画面格外清晰,铃木铃花发现自己甚至记得当时那个场景的每一个细节,大脑一帧一帧地慢放那些存储在脑海里的记忆,最后停留在那句话上。

任何事情都是会有代价的。

她当然知道这个道理,铃木铃花忍不住举手揉了揉额头,她必须用这样窃取他人爱意的方式苟活着,这一代价难道还不够吗。

一边这样安慰自己,一边又感到担忧,铃木铃花把手停住支着前额。爱情换性命,那她增加的属性值呢,那又该怎么算?

很明显,铃木铃花正在变得越来越漂亮,借此攻略的速度也越来越快,得到注意力和好感度越来越轻松。她还在变得越来越聪明,能记住的东西越来越多,记忆甚至清晰到像是储存了录制好的视频。

生存时间的兑换和增长,时间线上的bug。

铃木铃花不禁问自己,每一个周目里发生的事情都会是一样的吗?除了现在这个周目,她记得黑崎兰丸的家境不同点,所以她可以确定六周目发生了异变,因为她擅自改变了手冢国光的手伤。

虽然这没能影响比赛的结果和手冢国光最终去德国医治手臂的命运,但是改变的影响仍然存在。

证明存在比证明不存在简单得多。

而铃木铃花根本无法确定,前五个周目究竟有没有其他细微上的差别。以前她信誓旦旦地认为自己和这个世界脱节,所做的一切都不会影响世界应该有的进程,可是现在铃木铃花不能肯定了。

从其他角度看,如果她重启更换学校,和不同的攻略目标谈恋爱,没有影响过任何一件事情,这也足够可怕了。

不过铃木铃花能确信一件事,帝光中学,她一定要去。

“她想转去帝光?”

刚结束完一个冗长的董事会议,赤司征十郎的心情不是太好,秘书跟在他身后走出偌大却也更加沉闷的会议室,看他走出来,一个戴眼镜的男人连忙跟上,他小心地走在女秘书身旁,踩着高跟鞋的高挑女人于是停了下来,听他汇报。

走在前面的红发男人则是径直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等他的秘书梳理过滤完信息,自然会把有价值的东西告诉他。

这种事,完全轮不到他来做,只要他稍微露出一些感兴趣的神色,有的是想要巴结的人争抢着来递橄榄枝。

“对方是那么说的。”

听女秘书说完,赤司征十郎坐在夸大的椅子上,他勾起一点笑意:“他找了她身边的哪个人?司机,助理?”

女人张口正想要回答,赤司征十郎就摇了一下头,“找这些人没有什么用,松岛随时都能把他们换掉。”

“我会通知他去联系松岛江。”女秘书接得非常快,不过赤司征十郎微微抬起了支在桌面上的手,这就是表示制止了。

“算了。”虽然眉眼中的神色不动,但是赤司征十郎的心情明显有所好转,“这都是没用的,这种方法……”男人眼中的红色眸子里快速闪过一道光,他似乎想起了什么,说话的语速渐渐慢了下来。

“帝光中学,那好吧。”赤司征十郎又把手压回桌面,“既然她想去,那就让她去吧。”

仔细地听着赤司征十郎的话语,女秘书小心地征询着他的意思:“那,收买下来的司机……”

“买下来就用着吧。”位高权重的男人不可置否,他在光滑的桌上轻敲着手指,“松岛都还要用,那我也没理由替他解雇。”

铃木铃花的经纪人很聪明,这种事情肯定瞒不了他,但是也仅此而已了,松岛江是聪明,却都是小聪明,只能看得见一时的利益,看不长远。

如果他和赤司征十郎真正交过手,松岛江就不会拥有这种把对方的人放在眼皮底子下管教的自信。

等女秘书踩着高跟鞋走远,赤司征十郎拉出桌下的抽屉,从那大而宽阔的空间里拿出了一个相框,他把那个木质黑色相框摆放在桌面上。

他细心地调整角度,让光线能更好地照射到相框上,即使那雕刻和设计都十分精美的相框里仍然还空无一物,没有放进去什么照片。

“……真够久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