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夜半聊天晚（1/1）

“我真是问了个傻问题，都这个时辰了，他肯定早睡下了，”回过头来，李红豆笑靥如花，只是勉强牵扯起的眼角残留着来不及掩饰的失落，见李安定定的看着自己，她忽然敛起笑容，忽发奇想的问道，“安安，要不我们去外面赏月聊天吧？今天我一点都不困，你陪陪我好吗?”

夜凉如水，悬月若盘，高大的梧桐树下，一方石桌，两把竹椅，李红豆仰躺在竹椅上，仰面向天，双手合在身前，她痴然的凝望着夜空中明净皎洁的月亮。

“安安，你知道吗？今天邹世子送我回府的路上，我偷偷看了他半天，真是个帅哥，如果我现在十四岁，估计一定会喜欢上他，”

“其实我觉得，公主现在喜欢也可以，邹世子为人磊落正直，比苏公子沉默薄凉的性子要好些，公主不用委屈自己，也不要总是纠结十四岁时发生的事情，你完全值得得到更好的，”褪下主仆之间的外衣，李安如朋友般安慰李红豆。

李红豆听了李安的话，垂头轻柔的笑笑，“我没有纠结过去的事情，也没有委屈自己，我只是早过了小姑娘怀春的年纪，对很多事想的更实际一些，邹子策不适合我，”

“苏公子就适合吗？”李安按耐不住，还是问出了藏在心中多时的疑问。

“我也不知道，”李红豆回答的很干脆，但见李安投向自己的目光中满是困惑，稍稍沉吟后才继续低声说道，“我现在只知道自己喜欢他，喜欢到哪怕明知道他不喜欢自己，但还是义无反顾的喜欢他，喜欢到用尽所有心计也要把他放在自己身边，喜欢到可以放下自尊放下身段放下一切去倒追他，喜欢到就算他不理自己，我也想要掏心掏肺的对他好，我从来都没这样喜欢过一个人，所以哪怕不合适，我也要争取让他喜欢上自己，”

“公主，我都不知道是该劝你还是鼓励你的好，但假如有一天苏公子执意离开公主府呢？我不想看到公主你伤心，”

李红豆没有马上回答，只是看向月亮的目光垂落，落到了夜色中黑暗的某处，过了好半天，她才喃喃自语似的说道，“他非樛木，我非葛藟，倒时他要走边走好了，我不会拦他。”

所以她现在才要不顾一起去爱，如果最终他还是没喜欢上自己，即使离开，她也无憾了。

她不是封建思想的痴缠女子，非他不可，只是在没用尽全力前，她也不会轻言放弃。

“咦？不对啊，往日都是我劝你，今日怎么变成你劝我了，”李红豆皱起小眉头，翻着眼睛做思考状，少顷，她突然凑近李安身侧，以手指头戳了戳他的手臂，奸笑着调侃道，“还说我，你还不是一样忘记不了那块小木头？”

“哪有，公主你又胡说了，”李安稍显羞赧，躲避的将目光投向别处。

“我哪有胡说？”李红豆见李安躲避，一下子来了劲头，继续大声的说道，“你来到我公主府几年了？我算算啊，那年北燕和西凉也跟前段时间似的打仗来着，四年，四年了，你来我公主府四年有余，可那块只雕刻了人形却没人脸的木头不一直放在你枕头下边，哎呀，如斯的思念，看来那木头的主人绝对是个沉鱼落雁的大美人，才让我家安安彻骨相思，念念不忘啊。”

“公主你又取笑我，”李安的头埋的更低了。

“我可没取笑你，”说到这，李红豆心头乍起恶作剧的念头，她以手指勾住李安的下巴，语调轻浮的道，“不过，安安也算是绝世美男子了，应当配得起那大美人，”

“公主，你要是再说这些话，我就不陪你赏月了，”李安佯怒起身。

“好好好，我不说也可以，”一边笑着，她一边频频对着李安抛媚眼，“现在这里没人，安安能不能把面具摘下来，让我一睹红颜，人家都好久没见过你的脸了，让我看看？”

“我走了，”李安赶紧捂脸，这次是真的迈步离开，李红豆笑着赶紧道歉，保证不再挤兑他了，李安这才又坐了下来。

“安安，我不和你玩笑，我是说真的，四年了，你难道就没想过回北燕去寻找心头的小木头，然后和她一起团圆吗？”

他现在不是四年前逃进大周边境的难民，而是安乐公主府的大管家，如果想要派人去北燕找个人，应该不难。然而，除了每晚抱着那块木头睡觉，李安四年来没有任何行动，既然彼此相爱，为什么不去找寻小木头呢？李红豆不明白。

“可有些东西如鸩毒，害了自己不要紧，如果连对方都受到伤害，我宁可不回头，”李安僵硬的脸上浮现浓浓的哀伤，深黑的眸中也凝满疲惫的沧桑。

这就是情到深处无怨尤吗？为了心中的人，他宁可远走天涯，独守回忆，默默咽下思念的苦，虽不理解，但李红豆甚为动容，敛起嬉笑的表情，她抬手拍了拍李安的肩膀。

都说有情人终成眷属，可世间更多的是情深不寿，一段段悲欢离合，一桩桩浮萍姻缘，让人哀伤，让人唏嘘，也让人蹉跎。然而李红豆此刻却很是羡慕，因为就算他们彼此分离，天各一方，至少他们曾经真心相爱过，而且爱的浓烈，如酒，爱的绚丽，如花，爱的过瘾，如殇——

“真想寻一方乐土，可以让公主府里的所有人去那里隐居，离开这烦人尘世，”她蓦地发出一声感叹，苍老的口气仿若厌世的世外之人。虽然从未问过李安具体的原因，但李红豆也猜个七七八八，李安学识过人，举止儒雅，在北燕肯定是官宦之子，而这么多年，他又打死不愿提及北燕，料想家里一定出了很大变故，或许是灭门，再想想刚刚建朝没几年就岌岌可危的大周朝，李红豆特别想学陶渊明，带着公主府上下，寻找一处桃花源，从此不问世事。

“公主总说傻话，与连年发生战事的北燕西凉相比，虽然你父皇治理不当，但有齐王把握兵权，大周朝也算是根基稳定，算是乐土中的乐土了，何况你还贵为公主，舍弃这里公主还想去哪里呢？”

侧头看向李安，李红豆没有回答，她不能跟他说自己穿越过来的那个时代，那个国家是什么样子的，也无法解释自己自来到这世界后便一直惶惶不安的心，她不求富贵，唯求能跟自己的喜欢的人一生平淡，而这样的心愿在战乱不断的年代简直就是奢望。

“想去自己的封地，那里才是我的地盘，”李红豆开玩笑似的说了一句，然后双手枕在头后，她将身子一仰，又躺回了竹椅上，仰望着夜空继续说道，“说起来，你这个管家做的很不称职噢，这都三四年了，我的封地还是一穷二白，别说搞经济了，你连人都没给我搞出来，我要扣你的月俸，”

提起封地，她就有些生气，其他皇子公主的封地不是挨着皇城，要不就是鱼米之乡，只有她这个爹不亲娘不在的落魄公主的封地被指到了九合。这里说起来是一个郡县，实际上就是一片广袤的沙滩地，十来个穷困的小渔村，以及绵绵无垠的海岸线，就算她想好好治理，却总有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无奈感。

所以，她让李安对着封地内的百姓不停的宣传一句话，“要想富多生孩子多种树——”，在这个时代，没有人，就没有生产力，就没有财富。

被她这样一说，李安不禁汗颜，可这的确是无可奈何的事情，他总不能逼着百姓去生孩子吧。

翌日清晨，李红豆早早的起来，虽然脚还有些疼，但走路却一点问题没有。

因为昨日李小白跟着李亭晚去了齐王府，所以今天不必送他去私塾，便跑到了厨房炖了鸡蛋羹，然后命丫鬟备好饭菜，高高兴兴的跑去了苏牧月小院。

昨晚未能见面，她不仅遗憾还很想念，所以大早晨兴致高昂的为他炖了鸡蛋羹，虽不是什么高贵食材，可代表了她一片赤诚的心。然而奇怪的是，她敲了半天门，屋子里始终没动静，苏牧月居然不在。

赶紧差人找到伺候苏牧月的仆人问了问，他只说从昨晚苏牧月睡下后，便没见他出去，所以也不知何故，屋子里没人。

难道今天大早起出府的？可他会去哪里呢？李红豆虽然纳闷，但也没有时间多想，她还得操持替李亭晚和邹子策牵红线的事情。于是她先派人去齐王府送信，让李亭晚中午时过府来，顺便把儿子李小白带回家，然后去了厨房嘱咐厨子，今天中午的菜色一定要丰盛点儿，特色点儿，又使唤着丫鬟们把大厅打扫装饰了一遍，随后又把夏桑叫了过来，吩咐了几句。

李亭晚带着李小白先到的公主府，一进府门，李亭晚跳下马车，丢下李小白，就风风火火的去找李红豆了。

“皇姐，皇姐，”她人还在屋子外面，声音已经传到了李红豆的耳朵里，“大事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