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1/1)

来到似曾相识的街道上,阳光穿透红砖道上的树荫披覆在雪姐姐脸上,孙先生手臂朝一个方向伸展,顺着这个方向望去,那是个街角。

“车祸现场就在那里。”她痴痴的凝视着不远处的路口,记忆里却没有任何相关的讯息,雪姐姐踱步迎上前,心想也许接近点会看得更清楚。不过,在有限的思路里,这里看起来仍是如此的陌生。

“想起什么了吗?你是从这里跑过去我是从那边对向过来”

雪姐姐不明白当时自己究竟赶着去哪里,或者有什么重要的事急着处理,任凭她想破头还是没有半点蛛丝马迹,就在她感到失望的时候,一旁的婚纱礼服店引起她的注意。

““天使新娘”?这里是”她不由自主的望着玻璃橱窗里的新娘礼服,透明白皙的礼服质地如羽翼般美丽,心中涌起的幸福感让她不禁怔住。

我的幸福是什么?幸福啊!

雪姐姐忽地颤抖起来。

“梦幻般的羽翼”

脑海响起诺大的巨响,而那个声音是:“有一天我要你也穿着这样的婚纱做我的新娘。”

“这个声音阿瑞是阿瑞”微风吹过,雪姐姐感到脸上一阵冰凉,她错愕自己不知何时不自觉的流下眼泪,孙先生和林墨容紧张兮兮的扶着她。

“想想起什么了吗?你脸色好差千万不要太勉强。”

白茫茫的晕眩感让雪姐姐眼前逐渐迷濛,在还尚存的一丝意识中,脑海最后响起一个声音:“只要能一辈子相廝守,不管用什么形式都可以。”

午后的工地时光看起来跟废墟没两样,工头吆喝着班底收拾吃饭家伙准备收工,熟悉的放学钟声此时自对街学校传来,工人黝黑的脸上堆着疲惫的笑容,三五成群自鹰架上刚搭好的便梯走下来。

“收工!收工!肚子空空!”

工人三两间豪迈的打趣着。

“福哥,你看那小子还是那个鸟样。”

一个堆着板模的工人指着不久前才搭建好的七楼顶台,众人眼光随即盯着上方,望着一个坐在边墙上像似随时会往下跳的人影上注目。一会儿,被称为“福哥”约莫40来岁的男人挥了挥手:“别管他,反正不会跳下来啦!我们去填饱肚子比较重要,走!走!别看了。”

除了几个年轻的小伙子之外,较年长的工人自成一票往对街学校旁的小吃摊走去。

直到天色暗下来,工人们这才甘心的捧着饱满的啤酒肚准备打道回府。

“糟!我的工具腰带摆在工地忘了拿,妈的,你们先走好了,我折回去找一下。”

“真的还假的?福哥你不会是去尿遁吧?”

福哥没应声迳自过了马路往废墟奔去,还不忘了回头呼喊:“明天早点来啊,下午可能会下雨,早上还可以赶点工,别给我迟到!”

对街的工人笑成一堆应了几句,福哥听不清楚也没时间理睬,回头钻进黑漆漆的工地现场,脚下一空硬是摔个跟斗。

“干!死腰带哎呀痛死我了”

福哥奋力的站起来,嘴里没忘记咒骂几句,拖着疼痛的脚继续找腰带。他四处不见腰带踪影,一肚子没好气的爬上顶楼,眼前一个男人的身影让他吓出一身冷汗。

“阿娘喂呦是人是鬼啊!”

定神一看,原来是早先那个边墙上的家伙,他才宽心吁了一口气。

“你找腰带吗?呐,在那个层板上。”这人看都不看他一眼,手指着另一边。

福哥没好气的从层板取下腰带,随即系在腰间准备离开时,他回头看着这人的背影,眉头一皱不禁叹气走过去。

“我说年轻人啊,你应该是失恋了吧?我看还是严重失恋”福哥一屁股就往他身边坐下接着说:“你来这里大概也有几个月了,平常也很少说话,叫啥名来着?”

“阿瑞。”

“我看你年纪轻轻唉,说来也悲哀,没几个年轻人吃的了我们这行的苦,那几个跟你年纪差不多的少年仔多半是父亲或亲戚找来的,你就奇怪了,看你也不像吃我们这行饭的。”

福哥边说边掏出一支烟递给阿瑞,顺势帮他点着火。

“不要怪福哥多嘴啊,几个月前你到这工地来的时候我就不看好你,还以为你没多久就会打退堂鼓,想着想着没注意就过了那么久,嘿嘿,如果不是很欠钱或是找不到工作又没一技之长的人才会来这里混口饭吃,我也没那么老糊涂,总觉得你细皮嫩肉的斯文人应该是在外头受到一点挫折才会这样心甘情愿啦!我说的没错吧!”

阿瑞吞吐着烟雾看着对街良久,似乎不打算说什么,两人之间沉默一会儿。

“你老是看着对面的学校,是干啥来着?你以前的母校?”

听福哥这么一说阿瑞不禁一震。

“我说对了?我就知道你的马子应该就在这所学校里没错吧?”

“我也年轻过,谈恋爱这种事难说的,但有经历过总比没有强,老了起码还有这档事可以回忆回忆,哎你怀疑喔我懂啦!你们现在比较好,我们那个时代哪有自由恋爱,呸!想给他死呦!”

“恋爱这种事有时候真的会让人想干脆死了比较快活”

阿瑞这么一说让福哥怔了半响。

“小子,你说真的假的?”

阿瑞点了点头,然后搔着脑袋:“放心啦!现在不会这么想,已经过去了!”

“么寿喔,会被你吓死!”

两人四目相望放声笑了出来。

“对啦,人生就是要看开点,笑一笑什么都会过去,虽然你话不多干活也认真,”福哥说到这里神色正经起来。“不过说句良心话你不属于这里,早晚也会离开这行,听我劝,放宽心去做你该做的事才对,福哥没读什么书,但人生经验比你多太多了,不要等一切都来不及的时候才后悔,那就完了!”

阿瑞若有所思,福哥这番话显然正中要害。

“福哥,如果让你年轻个20岁,就算不该爱的人你敢不敢去爱?”

“不知道,我们这种人谈情说爱很粗鲁,不敢说爱不爱的问题,不过也没啥该不该的问题啦,只有要不要而已。”

之后又是短暂的沉默。

“你现在都睡在工地对吧?这样不好,入夜蚊子又多,我看你到我家来,弄个空床没什么问题。”

“不用了,我哪里都可以睡。”

“少啰唆,我是怕我下次又忘了啥东西回来找被你吓出心脏病。”

两人的笑声再度回荡在安静的夜晚。

第二天下午果然下起倾盆大雨。

孙先生把车停在学校大门旁,坐在车里安心等待熟悉的身影。他望着窗外阴霾的天空然后看看手上的錶,接着又将视线停在学生人群穿梭的校门前。

一会儿,雨水模糊了车窗他转动雨刷不自觉的嘟哝着:“怎么还没来?”

随着雨刷的摆动,他不禁注意到对街数月前才动工的建筑,仔细端望一会儿猜测那是一栋学区新兴的住宅大楼,虽然才完成七层,不过从基础建构推测,大概会有十几层楼高。

“嗯结婚后如果能住在这里倒也不错,就是不知道还有多久会完工?”

他注意到工地围板上立了个公告牌,待在车内不容易看清楚上面写些什么,他把视线转回校门前,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决定用很短的时间去解开心中的疑问。

于是他下了车穿过马路。

““凝露园”听起来很高雅,嗯还有半年的时间啊按照这个施工进度大概要赶工了,不过算算时间那个时候也差不多要结婚了,不错不错,拿一份简介参考参考,说不定可行那就算是给她一个大惊喜了!”

主意拿定,孙先生走进接待中心耗费了一点时间,摆脱了销售人员的纠缠之后,回到车旁发现雪姐姐撑着雨伞不知等候了多久。

“对不起,对不起我刚刚”雪姐姐微笑着挥挥手。“没关系,我也刚到而已。”

两人坐上车后,缓缓地驶离“凝露园”。

“都说好了吗?”

“是啊,校长也很体谅我的心情,我们用了很和谐的方式完成了离职的手续。”

“呃,这么说你认为他不会再回来学校了?”

下雨天交通状况显得壅塞,两人意外的陷在学校前的车阵中动弹不得。对话至此,雪姐姐低下头若有所思不发一语。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问个不停的”

“其实我也不确定这样做是不是对的,但总觉得等下去不是办法,几个月都过去了,希望也越来越渺茫”

“是啊,就算要找也得理出个头绪来,总是有办法的。”

“你也认为还有希望?”

“可能性虽不高但怀着希望总好过失望。”

孙先生话才刚出口就后悔不已,雪姐姐簌地脸色凝重起来。

“对不起我真是不会说话我”

“呵呵,你不必一直对不起,你只是老实说而已。”

想要安慰她却反让她先安慰自己,孙先生有说不出的尴尬,为了避免车内气氛闷坏好心情,他只好赶快找些其他的话题。

“真糟糕,雨天塞车动都动不了”

雪姐姐脸朝向另一面车窗,孙先生怯怯地望了她几眼。

“下班时间碰巧学生也放学,刚才应该先找个地方用餐才对。呃那几个学生真可怜没带雨伞好狼狈”

雪姐姐只是悄悄地点了点头。孙先生意识到自己方才犯下了严重的错误,一味的想力挽狂澜反而更显笨拙,尽说了些无意义的事。

“这些建筑工人真辛苦,刚收工就遇到这种天气”几个工人穿过车阵不疾不徐的经过他们面前。“不过中间那个看起来就不太像工人模样,奇怪这人看起来好眼熟”孙先生下意识的让雨刷转快些,眼前的工人这个时候无意识的转过脸来。

“啊!啊!是是啊”

孙先生忽地指着前方大呼小叫,雪姐姐不明就里的顺着前方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