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1章 他死了(1/1)

贺涟又向后靠在椅子上,他的眼神落在姜佳宁的身上。

姜佳宁这张倔强的面孔,就叫他蓦地想起了那时。

因为母亲的间歇式精神失常,他身上时常是有些被殴打的伤口。

那些伤口,即便是穿着漂亮的裙子,也没有办法去遮掩。

那次,在街角,他被几个身强力壮的男生推倒在地上来,其中有两个男生指挥着去掀他的裙子,去扒他的裤子。

他大声叫着,去挣扎。

可本身身体瘦弱,再加上对方人多,他根本就抵挡不过。

周围是一片肆无忌惮的嘲笑声。

“还以为你没那玩意呢。”

“装什么装,还装女的。”

“浪费老子的兴致。”

“给我把他打残了。”

拳打脚踢下,忽然就有一个声音从街角传了过来。

“警察来了!”

这几个男生一听,再看那边果然是有穿制服的交警,就急忙都朝着胡同口跑走了。

小女孩就跑了过来,去扶躺在地上的他。

“小姐姐,你……”

她忽然就捂住了嘴,摇头自我纠正,“小哥哥。”

她拿着纸巾给贺涟擦了擦嘴角的血,又双手合十跟他道歉,“上次我认错了,我也以为你是小姐姐,对不起哦。”

贺涟直起身来,他的脸上见了血,就连底裤都被扒了下来,就脏兮兮的丢在墙角。

贺涟记得她。

她的笑太过灿烂,太过明亮,叫他阴暗的内心无处遁形。

后来,他打听过她,也关注他。

他知道了她的名字,叫佳宁。

那时那张稚嫩明亮的小脸,和眼前的面孔重合。

贺涟这种带着探究带着刺探的眼神,叫姜佳宁觉得很难受。

似乎她的每一个举动,在贺涟的眼中,都能被轻易的看穿。

看穿她现在强自镇定自若,和在心里鼓吹的不要怕。

她对他,还有残存的恐惧感。

贺涟重新站了起来,“你想走,因为什么?”

姜佳宁死死地咬住牙关,没有开口。

贺涟问:“因为薛凛安么?”

姜佳宁抓紧身上的毯子。

她没有肯定,也没有否认。

贺涟了解她。

可她却不了解贺涟。

她不知道哪一句话就会刺中贺涟,让他对她下手。

贺涟缓缓地,一字一顿的说:“可是他死了。”

姜佳宁的瞳孔猛地扩散,“不可能!”

她所有压制着的对贺涟的恐惧,都在听见这句话的时候,一下消散了。

她从床上下来,甚至是踉跄的朝着门口跟出来跑了两步。

“不可能!你是在骗我对不对?”

贺涟停住了脚步。

他看着姜佳宁,她的眼神里是期待。

期待着他能告诉她,这是假的,是他随口编造的。

贺涟将衬衫领口的几颗衣扣打开。

在左肩上,有绑缚包扎着的绷带。

贺涟将缠绕的绷带给一圈圈的打开,露出来那狰狞的手术伤口。

姜佳宁避开了眼睛。

“医生说,只要是这颗子弹再偏差毫厘,就会打中我的心脏。”贺涟说,“他是想要我死的。”

姜佳宁咬着牙关,紧紧地咬着,整个后背都在冷颤。

因为纱布被打开,随着他的活动,那伤口就又渗出鲜血来,沾染在白色衬衫上,格外明显。

“你不是一向很有原则么,姜佳宁,你现在在同情一个杀人犯么?”

“那是你该死!”姜佳宁抬起头来,一双眼睛浸满了红血丝,连带眼尾都泛着红。

贺涟向后退了一步,后背抵在墙面上。

“是我该死?”

他重复着,向着姜佳宁走过来。

姜佳宁浑身的每一根神经都紧绷着,贺涟没有受伤的左臂伸过来,去卡住了姜佳宁的脖颈。

“是我该死?”

他重复着这句话。

姜佳宁的脸色因为他的手掌的不断收紧,脸色涨红。

贺涟的脑海里,浮现起另一幕来。

只是,施暴者换了人。

瘦弱的他倒在地上,中年女人卡着他的脖颈,神经质的骂他:“你该死,你该死……你去死吧!”

他躺在地上,双手握住中年女人的手臂,艰难的从口腔内吐出来:“妈妈……”

姜佳宁去用力的挣扎,贺涟松开了她,她从床上翻滚到床下,剧烈的咳嗽起来。

待到她终于喘过气来后,贺涟已经离开了房间。

……

阿笙叫医生过来给贺涟包扎伤口。://y

医生来了不免的又蹙眉,“你真是不想叫你这伤口好好的愈合,这条胳膊想废了就直说……”

“闭嘴。”

贺涟的声音很冷。

rita一顿。

她这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贺涟。

这眼神看着她,叫她的嘴唇就似是沾上了胶水,张不开嘴,就连镊子拿着的酒精棉球,都颤抖的几乎拿不住。

她迅速处理过伤口之后,就从那房间中出来了。

她拨了一个号码。

“lody,我刚才真是要被吓死了,lory那个眼神看起来要杀人……”

lody是老劳伦斯的亲妹妹莫兰夫人。

贺涟重伤回国,因为受到枪伤,不能去医院引人耳目,rita还是她推荐过来的,就特别给贺涟治疗枪伤。

莫兰夫人道:“没关系,不用担心,他没有恶意。”

rita:“那还叫没有恶意?我反正是吃不消这一挂的……”

没等rita说完,莫兰夫人打断她:“那个女人怎么样了?”

“哪个女人?”rita想起来,“身体很虚,虚弱的很,而且还有点心理疾病。”

能和贺涟待在一起的,估计就都有点心理疾病。

就比如说莫兰夫人。

好端端的一个优雅的贵妇,年轻的也好,阳光的也好,鲜活的也好,想要什么男人没有,去养这么一个落魄的研究精神病的华国男人。

……

阿笙送走了医生后,就又要回到房间里来。

她给贺涟倒了一杯水。

“贺医生,您需要擦身么?”

“出去。”

贺涟的声音没有温度,冷的像冰。

阿笙转身走了出去。

房间内,黑暗的没有一丝光。

贺涟就坐在椅子上。

他想起了很久很久之前的事。

那个时候,他第一次知道,其实他本可以去贺家,在衣食无忧的贺家成长,也可以根本就不必要跟着一个精神病的母亲。

他去问警察:“我能不能跟着我爸爸?”

警察回答:“你妈妈是你的监护人。”

他是第一次接触到监护人这个概念。

他问:“那要是我妈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