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9 草茎（1/1）
离陌额上微汗，双手捏紧法诀，全力抵抗肩上的毒，努力让自己不入幻像。
五张符篆范围外的每次攻击都会引发他身躯微颤，如同石锤次次砸在身上。
符篆的功效，受到画篆的人功力和符篆准确度的影响，抵挡符篆，自然所有力道都由画篆的人承受。
他功力深厚，一般情况自可化解，可现下受了伤。
“只要你能帮离陌，让我如何都可以！”泠涣着急喊。
人妖修炼殊途，他只能干看着。
忽听此话，术九黎从树后走出，驳道：“妖没好妖，和妖在一起的人也不是好人！”
“你为何？”泠涣见术九黎神态，心中一凉，拔出桃枝剑护在离陌身侧。
“我行医多年，妖魔鬼怪见的多了，尽是些无情无良的东西。我只问你一句，你说的话可当真？”
泠涣回头看向离陌，见他神色沉重，眉头紧锁。
收了桃枝剑，郑重点头，“当真！”
“但是！”他微露邪气，“你也记得，若你伤了离陌，我必然也会百倍伤你！”
术九黎怔怔看了片刻，心中波澜四起，记忆翻涌。
他手上这颗斛珠是行医重宝，来自泾海深底，与妖谋珠，得不偿失。
“呵”一声冷笑，术九黎不置可否，拿出斛珠，对泠涣没好气道：“你一边站着去。”
泠涣依言，退到一侧。
斛珠在术九黎手中发出微弱红光，他盯着看了一会，又探上离陌脉搏。
“奇怪，这不是他第一次中这种毒。”
“不是第一次中毒？”
“对，余毒未清。”术九黎扬起下巴，“就在他眼部。”
泠涣看去，那束眼的白纱之下是怎样一番景象。
“可还有救？”
“嗯……”术九黎思索片刻，“这次只是枯枝草茎毒，还有救。”
泠涣悬着的一颗心稍微放下。
“不过……”术九黎缓缓接道：“他神智已入幻像，如此下去不妙！”
听此话，泠涣的心又砰砰提起
瞥眼术九黎，忍住一蹄子蹬过去的想法。
离陌紧闭双唇，后牙紧咬，鼻尖一缕草香飘过，突觉四处清香，微风阵阵，阳光撒在周身，温暖如春。
瞬间置身于广袤青青草地，青草绒绒，微风拂面。
“师哥？”近处一人，身着离家白衣，挺拔温厚。
“陌，我们回家。”师哥来牵离陌的手。
离陌的小手软软糯糯，伸手抓上师哥的拇指，把小拳头放在他温暖的手心。
久违的感觉，离陌沉浸在幻像里
……
五张符篆外，浓浓黑烟中一团绿色的肉球，吱哇乱叫的冲击屏障。
碰！
速度极快，一次冲不破，马上消失在黑烟中，换个角度。
碰！
碰！
几次后离陌喉头涌上一股腥甜，他勉力咽下。
喉结一动，被泠涣察觉，拔出桃枝剑对外怒道：“丑东西，我看你是想再死一次”。
“稍等，把这个吃了。”术九黎递过来一颗红色小药丸。
泠涣接过，看了眼离陌，仰头咽下。
“你也不问问这是什么？不怕是毒药？”术九黎看他吃的干脆。
“我说过，只要你肯救他，让我如何都可以。”泠涣正色。
术九黎面露不屑，心中动容，解释道：“外面都是枯枝草灰烟，宁息只有一时效果，时辰长了还是会通过发肤中毒，这个顶用。”
“谢了。”泠涣提剑而出。
“速战速决，这里还需要你。”术九黎喊完，开始着手帮离陌缓解毒性。
幻像里小离陌随着师哥走着，一路上欢歌笑语，阳光和洵。
“公子，买一束花吧，买一束花装点书案。”一位身材瘦小，面容姣好的农家姐姐挡在二人身前，手中举着束五颜六色的野花。
离陌只觉得小姐姐好看，又看她鞋子磨破了洞，不禁动了恻隐之心，轻轻拉了拉师哥的手。
师哥低头看他，微微一笑，“好，买一束，放你小床边。”
野花递到小离陌手中，花香入鼻，离陌残存的意识突然道，不对！这不对！
恍惚间，只听耳边厉声呵斥：“跪下！”
“师父？”离陌身处离氏明堂，师父坐上，身旁跪着师哥和……那个农家姐姐。
“她是草蛇妖，妖本无情，你身为修仙者，终归是对你无益。”
……
几日不见师哥，离陌去无垢居找他，一推门，师哥用棉被裹坐在床上，完全遮掩受罚的伤痕。
对他温和笑道：“陌，是不是想师哥啦，这几日师哥练功，不能陪你出去，托人买了小玩意，放你床上了，快回去看看。”
小离陌开心跑走，不忘对师哥喊道：“师哥，你好好练功哇。”
那日是盛夏的天气……流风入竹的蝉鸣的格外响。
……
“也罢，你若坚持，就带她去后山悬曦洞中生活吧，终生不得出。”
……
“师哥！师哥！”小离陌双手提着笨重的食篮，站在悬曦洞外朝里喊去。
“小离陌又来送吃的了，你师哥没白疼你。”草蛇姐姐出来接过食盒，随手变出个花冠，戴在小离陌头上，“一会儿下山，遮遮阳。”
“谢谢……姐姐。”小离陌害羞。
草蛇姐姐一笑，仿若漫山的野花迎风摇曳，道“应该叫嫂嫂。”
一个寒暑，小离陌每隔几日便会上次山，每次都只停在悬曦洞外，有时能和师哥喊上两句话，有时是那个嫂嫂出来迎他。
听人说师哥在练功，不方便见他。
当他生辰，师哥把无垢居送给他的时候，他心中知道，师哥可能再也不会回来了。
……
十二月八日，流风入竹连下了几天的大雪，雪压竹枝，噗噗簌簌，楼宇点缀着红色灯笼。
风雪寂静，红灯通明。
小离陌放好腊八粥，小心提着食盒深一脚浅一脚的来到悬曦洞外。
咯吱咯吱的踩出一溜小脚印。
“师哥！师哥！”
他往常一样在洞口喊着，可能逆风无声，喊了会儿，今日竟然没任何声音回他。
“草蛇……嫂嫂！”
他想了想，还是努力喊出这个称呼，以前羞涩，多少觉得张不开嘴。
“师哥！嫂嫂！你们在吗？”小离陌有些着急，提着食盒走入悬曦洞。
此时，离陌眉头紧皱，额边汗水豆大。
“坏了坏了，小妖精你快回来帮忙，他入幻象已深，凭自己神智很难出来。”术九黎嚷嚷。
只听屏障外噗的一声闷响。
泠涣手中提着一个绿油油不断抖动的小鬼回来，使劲摔在地上，就是那只尖嘴獠牙的佩惑。
术九黎看泠涣手臂上也有一条伤口，心下大惊，不会也中了毒吧。
泠涣匆忙解释道，“无妨，这东西入水跑太快，就是脑子不好使，我自己割的，故意露破绽给他。”
“快说，怎么帮他？”
“说来容易，做起来难……需要……”
小离陌在幻象中一步一步摸索走入洞穴。
石壁颉岖，滴水成冰。
“师哥？嫂子？你们在哪？”离陌转过拐口，前方一个天然洞穴。
师哥背对他，埋头坐在书案前。
小离陌欣喜，从食盒里捧出腊八粥
“师哥，嫂嫂，今天腊八，马上过年啦。”
他开心着把粥端过去，临近身侧，师哥为何不回应他，莫不是睡着了？
近看，啪一声！粥碗碎在地上。
“师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