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 想不明白(1/1)

陈钰惊讶的打开地契看了两眼。

两座山加上五千多亩地。

“母亲说,是送给你的。”文安郡主说道,“地不大,让你不要嫌弃。”

“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嫌弃。”陈钰将地契仔细的折起来,贴胸放好后,开心的说道,“走吧,我也还没有好好逛过春江府呢。”

大长公主送她地契的原因,陈钰大概清楚。

她是想用这种方式,彻底和金家绑在一起,以实现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局势。

若是放在以前,她可能会犹豫或是拒绝。

但被师父批评过后,她想明白了。

她现在最重要的事,是布好关系网。至于这关系网是用什么利益建立起来的,并不重要。

因为人与人的交往,本来都是带着目的的。

有共同的目标,那就携手,没有共同的目标,那就分道扬镳就是。

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文安郡主看她收了地契,心里悬着的一块大石,瞬间便落了地。

春江府广阔,靠双腿走,怕是一日也逛不完。紫菀趁着两人说话,快行几步去到外边,吩咐下人备好羊车。

陈钰和文安郡主走出华羽院时,羊车正好行到门口,停了下来。

羊车不大,仅能容两人。陈钰见春江府路面平整且宽敞,足以承受两辆羊车的并驾齐驱,便同文安郡主各乘了一辆。

羊车起步,缓步而悠闲。

蝉衣、秋桑等婢女,不需要刻意的加快脚步,也能轻松跟上。

“春江府的景致,可真好。”文安郡主说。

奇石假山、异草名花、荷池锦鲤、溪流瀑布点缀于各种成林树木间,让人放眼过去,简直目不暇接。

文安郡主以往也来过春江府,不过以往来时,都只能居于一隅,不像现在这般,可以随意的走走看看。正是如此,她方才才会说,她是第一次来春江府。

陈钰顺她的话朝周围看去。

春江府的景致是很美,只是美得太过奢华而精巧,反倒少了金家庄园的那一份自然与辽阔。

当然,自然辽阔有自然辽阔的美,奢华精巧也有奢华精巧的美。当羊车在穿行一片小树林时,清爽的凉风穿过花圃、钻过枝枝叶叶迎面扑来时,陈钰伸出手去,感受着清风习习,忍不住说道:“春江府似乎比竹园要凉爽不少。”

“春江府最开始是皇上为顾皇后修建的避暑别院。”文安郡主迎着凉风,轻声解释,“后来,皇上跟着住过来,一住就是好几个月,朝会、政事,也便全都放在这边处理,才渐渐扩建成如今的规模。不过不管是在修建之初,还是扩建之后,皇上对春江府的要求始终就只有一个,那就是凉爽。”

“只是可惜,自打顾皇后被打进冷宫后,皇上便再没有住过春江府,春江府也渐渐闲置下来。”

“闲置下来好呀。”陈钰说道,“要是不闲置下来,哪有今日你我肆意畅游的机会?”

文安郡主笑着点头,“你说得对。不过,我们今日能在这里肆意畅游,最该感谢的还是徐姑…不对,现在应该改口叫贤妃娘娘了。”

“徐姑姑不让我们叫她贤妃。”陈钰说。

“徐姑姑虽得了皇上的无上恩典,却一直未曾遗忘过顾皇后。”文安郡主说道,“等闲时候的吃穿用度到皇上给她的赏赐,她基本都送去冷宫给了顾皇后。若非有她的照顾,顾皇后应当是撑不到现在的。”

说到这时,她偏头看向陈钰,“听母亲说,徐姑姑每日都是在顾皇后的冷宫里教你跳舞的?”

陈钰‘嗯’一声,“顾皇后是我见过的人当中,长得最好看的人。”

文安郡主扑哧笑出声来:“我就知道你会说这句话。”

陈钰问寻的看向她。

“因为每个见到顾皇后的人,都会这么说。”文安郡主笑着说道,“你没发现吗?长乐侯府的人,模样长得都很好。长乐侯、顾世子、顾小郡王、平凉郡主,还有广陵郡主。广陵郡主你应当还没有见过,她也是顾小郡王的妹妹,比平凉郡主要大一些。而且,她还是长得最像顾皇后的人。”

“我听母亲说,广陵郡主刚出生,就被封为了郡主。周岁时,皇上几度要封她为公主,都被顾皇后拦了下来。”

“说是,顾皇后希望她自由自在、平平安安的长大。也幸好顾皇后拦了下来,广陵郡主性子恬淡,又最是喜静。除了偶尔的宫宴,几乎不出长乐侯府。”

“从华阴郡回京都的途中,你也见过顾世子了。顾世子和顾小郡王一样,都是不受拘束之人,唯独对广陵郡主,两人可说是有求必应。”

说到这里,文安郡主再次停顿了一瞬后,颇是嘲弄的接着说道:“早前时候,杜世子曾打过广陵郡主的主意。”

陈钰不动声色的问道:“何时?”

文安郡主想了一会儿后,说道:“应该是前年吧。广陵郡主去慈恩寺为已故的长乐侯夫人添香祈福回来时,遇到疯马,是杜世子及时击杀了疯马,救了她。过后不久,便有媒人上长乐侯府,说要为杜世子向广陵郡主提亲。”

“结果被顾小郡王一脚踢出了长乐侯府。”

“顾小郡王没有去查一查那疯马是怎么回事吗?”陈钰问。

“查了。”文安郡主说道,“当时确实有不少权贵,在进昌坊那边养马。而事发当日,是刑部都给事中蔺坚蔺大人养在那里的马,发疯逃跑出来的。据说那马,早前几日便有些不对劲,只是养马的下人怕被蔺大人怪罪,才一直瞒而未报。”

陈钰说道:“看起来,确实是个意外。”

“是呀。”文安郡主点头说,“广陵郡主美名在外,杜世子心仪她,借此事妄想攀高枝,也是可以理解的。如果不是一年以后的中秋宴,阴平…阴平郡主中毒,杜三小姐替代她献舞得皇上夸赞,让宣平侯府逐渐恢复气候,或许疯马的事,还真就会被当成意外了。”

“阴平郡主中毒,之后媒人去义亲王府提亲,”陈钰啧一声,“跟广陵郡主遇疯马,简直一模一样了。”

文安郡主听她这般说,脸色忽的一变。

“怎么了?”陈钰问。

链接树林的,是一片连绵的奇石假山。

山体有高有低。

高处不过五丈有余,低处则不足一丈。

奇花异草、松竹掩映中,有瀑布从高处的山顶垂直落下,奔腾气势击得湖面水花四溅。各色锦鲤,时近时远,似与瀑布逗趣。

裹挟着夏日炙热的风,越过假山,掠过湖风,来到众人跟前时,清凉且宜人。

羊车慢慢行出小树林,在行经假山时,文安郡主叫停道:“要不要去假山上看看?”

陈钰应好。

同她一道下了羊车,顺着蜿蜒曲折的石阶爬上假山最高处。

高处修建着双层的双环亭。

亭顶圆盖,铺的是彩瓦。

周边伴种着几棵凤凰木。

凤凰花开如火,衬得亭子上的彩瓦都多了几分艳色。

在亭中坐下。

待婢女将茶果点心送上来。

文安郡主方才再次开口:“杜世子近几年来,因为各种原因,救过许多人。”

秋桑、宛童几个瞳孔微微一缩,迅速看向陈钰。

“都救过谁?”陈钰面上不起波澜,但嘴角却忍不住翘了翘。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本打算利用送请柬的间隙,暗自打探杜承安曾攀附过哪些人。却没有想到,请柬还没有送出去,就轻松的从文安郡主这里先得到了答案。

文安郡主握紧茶碗,“我知道的只有四个,一个吏科都给事中程鸿潍的嫡长孙女程青青,一个南山书院山长岳秩的二孙女岳灵,还有一个便是许九小姐的表姐赵婉容,最后一个就是广陵郡主了。”

“不是实权便是恩荣出身,”陈钰半是戏谑半是嘲弄的说道,“他倒是真会救。”

文安郡主面色沉冷,“这还只是我知道的,不知道的还不知道有几个。以往没有往这方面想倒也罢了,如今知晓了他的目的……”

“你想揭穿他?”陈钰问。

文安郡主反问道:“你不想揭穿他吗?”

“我自然是想揭穿他的。”陈钰指腹轻点着茶碗,“只是我很好奇,你为什么想揭穿他?”

文安郡主微微怔了一下,而后微垂双眸。掩去眼底的复杂后,她抬眼看着陈钰,“我不是为阴平…郡主。”

陈钰轻笑,“我知道你不是为阴平郡主。”

文安郡主不信。

陈钰问她:“阴平郡主进龙华尼寺那日,可有让你去见过她?”

文安郡主点头。

陈钰再问她,“你有去吗?”

文安郡主再次点头,“我想知道为什么。”

因为她实在想不通,凭着一点嫉妒,怎么就能这么恶毒。

陈钰看着她,“那她告诉你答案了吗?”

文安郡主握着茶碗的手指再次一紧,不由自主的,便回想起了那日到万年县衙地牢中见阴平郡主时的情景。

她以为,事到这般地步,不说痛哭流涕、悔不当初,总该有丝丝忏悔才对。

可阴平郡主没有。

她坐在茅草堆里,背靠着黑漆漆的墙壁,紧抱着双腿,冰冷冷的看着她说道:“她能赢,不是她的实力比我强,而是京都人惯来拜高踩低。撇开她父亲手里握着的几百万兵权、金家滔天的财富和十三先生这个师父,她什么也不是!”

她不赞同的说道:“可出身,本来就是实力的一部分。”

阴平郡主不屑的冷笑两声,“实力,她配么?十二岁方才开始读书识字,放眼天下,也寻不出几个这样的废物来!什么十三先生,什么名传天下的大学士,还不是屈服在了金家铜臭之下!”

“就因为这些,你就一而再、再而三的算计她?”她实在是不能理解,为何往日孤标独步的她,会因为小小的嫉妒,就变成这副模样。

阴平郡主没有回答她。

她不死心的说道:“华阴郡主拿银子救你弟弟,又让全掌柜照顾你二舅舅……”

“够了!”阴平郡主看着她,神色阴鸷,杀机毕露,“她当真那么好心拿银子救李昂,为何会在那里碰到宋常存和王麻子!她要当真让全掌柜照顾我二舅舅,那灵雨是怎么死的!我脖子和额头上的伤又是哪里来的!不过是她父亲不在京都,陈家看不上她卑贱的商贾身份,方才高高在上的施舍你我一二,好助她立足罢了!”

她摇一摇头,不敢置信道:“你把她对你的好,当成了施舍?”

“她对我的好?”阴平郡主嘲弄道,“想不到我们多年的友谊,也抵不过她的一二施舍。该说是她有本事呢,还是你对我,本来就是虚情假意?也对,那日裴二公子要毁我时,我那般伏低作小的求你,你也无动于衷。跟你说情分,还真是自取其辱!”

“你走吧。”

“是我痴心妄想了。”

“以为你对我,多少怀有愧疚。”

“却原来,是我太高看自己了。”

“她试图告诉我答案,”收回飘远的思绪,文安郡主平静的说道,“但我依旧想不明白。”

陈钰问:“想不明白她为何会变成这样?”

文安郡主点头:“是。”

“你有没有想过,”陈钰提醒说,“也许她从来都没有变过,自始自终,她一直都是这样的。只是与你相处时,她刻意隐藏了这一面,才让你产生了误解?”

刻意隐藏?

几乎是瞬间。

文安郡主就想到了留春。

想到她利用林菀华的庆贺宴,诱使郭盛毁陈钰清白的事。

那般细密周全的计划,皆出自她一人之手。

也就是陈钰。

若是换成旁人。

早在她的算计下,变成千夫所指了!

寒意自脚底窜出,瞬间传遍四肢百骸。

“你说得对,”文安郡主几乎压制不住指尖的颤意,“她其实一直没有变,是我、是我一直蒙在鼓里,没有看清她的真面目。”

“好了,我们不说她了。”陈钰刚要张口安慰她,文安郡主便抢在她前头,迅速岔开话题道,“我们还是继续说,怎么揭穿杜世子的真面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