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是我不好(1/1)

陈钰不解的问:“为什么会觉得是顾小郡王?”

裴京墨意有所指道:“大概是,你与顾小郡王平日的相处,让人生了误会吧。”

她和顾胜的相处,能有什么误会?

陈钰看他一眼,又看向比先前更加璀璨的烟花,开始回忆和顾胜相处的种种。

顾胜每日护送她去定国王府,又护送她回青云楼,确实是无微不至。不过,他无微不至,是因为她给银票了呀。

陈钰并不觉得,这有什么能误会的。

只是转念想起文安郡主的数次试探,她又渐渐沉默下去。

文安郡主试探她,肯定是因为误会。

连文安郡主都尚且如此,旁人误会,似乎也是理所当然了?

陈钰从怀中拿出那块千年寒冰玉髓玉佩,看着玉佩在璀璨的烟花下,依旧黑如一团墨色,不透一丝一毫的光亮……这样的好玉,她才不愿意因为旁人的误会,就还给顾胜呢。

默默将玉佩收回怀中,陈钰义正词严的说道:“清者自清。”

纵观了她全部动作的裴京墨不由轻笑出声。在她看过来时,他收敛住笑,一本正经的说道:“我相信你。”

陈钰撇一撇嘴。

她也知道这四个字无法佐证她和顾胜的清白,但她和顾胜的名声都不太好,她并不觉得,她认真解释了,旁人就会相信。所以又何须浪费口舌呢?

不过,他当真相信她?

陈钰余光瞥向他。

裴京墨似有所感的再次道:“嗯,我相信你。”

陈钰揉向心口……她的心口突然有些滚烫。

“顾小郡王重信守诺,是个很好的伙伴。”不自觉的,陈钰开口解释说,“我父亲回来前,若他愿意,我会一直请他。只是…皇上既然厚宠于他,赏赐肯定不少,那他为何会缺钱?”

小家伙越来越敏锐了呀。裴京墨翘一翘嘴角,半是骄傲半是镇定的说道:“皇上赏赐再多,也撑不住他日日流连红袖招。”

“他流连红袖招,都是去找飘飘姑娘吧?”陈钰并不是那么好糊弄的,“既如此,那他为何不给飘飘姑娘赎身呢?”

这个问题,文安郡主曾解释过。

她当时不知道顾胜和顾皇后的这层关系,不觉得有什么问题。眼下知道后,就觉得文安郡主的那番解释,根本就站不住脚。

盛元帝既宠顾胜,赏赐给他的珍宝,必是奢侈又珍稀的。飘飘的赎身费再贵,她就不信,能贵得过盛元帝的赏赐。

就算有那个万一,飘飘的赎身费,比盛元帝的赏赐更加贵重好了。那顾胜也可以请盛元帝下个旨意,将飘飘赐他为妾呀。

不赎身,又没有请盛元帝下旨。

背后的原因,肯定不是那么简单。

陈钰看着他,不给他丝毫逃避或是糊弄的机会。

“他大哥不让。”裴京墨嘴边擒笑,依旧是淡定从容的模样,“他打不过他大哥。”

陈钰沉默。

她想过无数种可能,独独没有想到这个。沉默了一会儿后,她不死心的问:“他大哥是长乐侯府世子?”

裴京墨‘嗯’一声,“皇上赏赐给他的财宝珍玩,他大哥都要求他如数上交。胆敢私藏,被发现后,他大哥就会将他扔进旗手卫,让他去守卫宫门。”

陈钰想象着平素里嚣张跋扈的顾胜,敢怒不敢言的向他大哥上交财宝珍玩的画面,半是同情半是了然道:“难怪他对……”

裴京墨忽的伸手将她搂进怀中,并带着她迅疾后退至五步开外,接着扬袖拍开飞来之物。

呯一声炸响。

一个手掌大小的花炮,就在两人先前站立的位置,炸出一朵绚丽的烟花。

“小小姐!”

秋桑和子苓听到声响,闪电般上到九楼。

木狼、木蛟紧随其后。

四人上到塔顶,看到紧搂在一块儿的两人,齐齐止住了脚步。

片息。

顾胜和枳实,也闻声飘然而至。

看到眼前状况,两人也噤声不敢多言。

裴京墨低眸瞧一眼怀中的陈钰,确定她无恙后,才目光微冷的看向顾胜:“怎么回事?”

顾胜踢一脚枳实。

枳实扶着栏杆站稳身体后,赶紧揖手道:“兵仗局送来的烟花,属下全都检查过,并没有发现异常,这个……可能就是个意外。”

大型烟花遇到哑炮,是很常见的事。枳实说是意外,并不算是推卸责任。

“应该就是个意……”顾胜漫不经心的回答,在对上裴京墨冰凉的目光后,霎时收敛。清咳两声,又飞快瞧一眼陈钰后,他严肃道,“这批烟花,是兵仗局制来给太后娘娘贺寿的。皇上让送一批到春江府来,也是看到我们在春江府燃放烟花后,才下的命令。”

陈钰窝在裴京墨的怀中,一动不动。

她被惊到了。

意不意外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那烟花分明是直冲她而来的,若不是裴京墨的反应够快,那烟花就会炸到她的脸上来!

裴京墨轻拍着她的后背,一下又一下,动作轻柔而和缓。但出口的话,却如淬过冰雪般,决然而肃冷,“既是制来为太后娘娘贺寿的,那就容不得有丝毫意外!吩咐下去,严查这批烟花的经手人,查出后,按律处置。查不出来,制造这批烟花的所有人等同罪论处!”

“我们在兵仗局……”

裴京墨看向他,眼底杀机毕现。

顾胜胆寒的收敛起玩世不恭,恭谨揖手道:“我这就去办!”

走时,他不愤的踢一脚枳实,低骂两句‘废物’后,方飞身离去。

木狼、木蛟眼看气氛不对,麻利的留下句‘属下跟枳实去检查剩下的烟花’,也一溜烟的跑了。

留下的秋桑、子苓看看瞬间收敛杀机的裴京墨,又看看尚在他怀中的陈钰,满面担忧的想要上前,又望而却步。

“是我不好,没能保护好你。”裴京墨拍着她的后背,言语间满是愧疚与后怕。

陈钰依旧不动。

裴京墨看一眼秋桑。

秋桑立即去到桌面,倒过来一碗温茶。

裴京墨端着温茶,轻哄道:“乖,我们喝口茶,缓一缓。”

陈钰还是不动。

裴京墨又哄了两遍,她才慢慢的抬起头。

她的面上不见一丝血色,双眼也茫茫然的,没有一点焦距。裴京墨压着心底翻涌的痛意,小心的将茶碗喂到她的嘴边。陈钰麻木的喝了两口茶后,慢慢的松开他的衣袍,退出他的怀抱,哑着声音道:“这只是个意外,不怪你。”

裴京墨将茶碗递给秋桑,上前一步,再次将她拥到怀中,“就算是意外,也是我没有保护好你,才让你受了惊吓,你可以怪我。”

陈钰强忍着的眼泪,瞬间滚落出来。

泪意浸透衣衫,烫得裴京墨的双眼一沉再沉,“对不起。”

陈钰摇头,“不关你的事。”

裴京墨不再说话,只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安抚着她的情绪。许久许久后,等她的情绪缓和下来,他才慢慢松开她,拿出锦帕,为她仔细的擦去眼泪后,说道:“我送你回去。”

陈钰‘嗯’一声。

……

松园。

“这是静心安神的药丸,待她睡前,给她服上一粒。”裴京墨将一个白色的玉瓶递给秋桑,仔细交待。

秋桑接过玉瓶,小心的收好后,同子苓一起,揖手行了告退礼,便一左一右轻扶着陈钰,离开了松园。

裴京墨站在门口,克制而隐忍的看着她。

直到她进了竹园,他才慢慢的蜷起手指,紧握成拳。片刻,方才离去。

空青已经回来了。

就等着竹园的门口。

看到陈钰回来,她迅速迎上前,轻声问秋桑道:“你们去哪里了?宛童说你们在松园,我过去都没有找到你们。”

秋桑朝她摇一摇头。

空青看向陈钰,这才发现她的面色不对。

有心想要问两句,但看秋桑和子苓的面色,她又忍住了。

“我没事。”陈钰深吸两口气,压着慌乱,问她道,“何大人怎么说?可有抓到朱安了?”

空青点头,“抓到了,在义亲王府庶出的四小姐院子里抓到的。那位朱安,本名叫留春。据她交待,她是受花姨娘的指使接近*嬷嬷,并挑唆林七小姐陷害小小姐的。说是花姨娘意图借此,让小小姐除去定国王妃和阴平郡主。”

“何大人怎么说?”陈钰问。

“何大人任何也没有说,”空青道,“只说将她关押到狱中,明日再行审问。”

陈钰摸不透何冲的想法,只能叮嘱道:“你盯紧一些,有什么进展,记得第一时间告诉我。”

空青应是。

陈钰实在受惊不小,没有精力再去思考任何事。回到东厢房,由着她们伺候着洗漱完,又服一粒裴京墨给的药丸后,便上床睡下了。

本以为又是噩梦萦绕的一夜。

却不想一觉醒来,已是天光大亮。

在床边守候一夜的秋桑和空青见状,齐齐松下一口气后,上前扶着她起来。

屋外。

听到动静的宛童,立即领着武安侯夫人、苏采苓、苏静好掀帘进来。

更衣梳妆完毕,陈钰起身便要去正房,宛童拉住她的手说道:“半个时辰前,小姐便已经跟陆小姐去春江府了。”

“这么早吗?”陈钰下意识的说。

“不早了。”宛童笑说,“已经快辰时七刻了。”

这么晚了?

陈钰歪头看一眼窗外。

见着阳光都已经移到了窗子外,不由点着头说:“确实不早了。”

想着一会儿还要去慈恩寺,便吩咐道:“备饭吧。”

宛童浅笑盈盈的扶住她的手,“已经备好了。”

陈钰昨晚睡得好,精神也好,心情也颇是舒畅。跟着她去偏厅的途中,瞧着紧跟在侧的苏采苓,问道:“你不是要去找郑三公子吗?”

苏采苓应道:“等伺候郡主用过饭,我便去。”

“你去吧,有她们伺候着就行了。”陈钰道。

苏采苓止住脚步,揖手称谢,而后跟着将陈钰送进偏厅后,才转身走了。

用过饭。

陈钰也没有再歇息。

稍稍补一补妆,便坐着马车,前往慈恩寺。

马车从东市的西门出来,刚行不到三丈,何冲骑着马,也正好从宣阳坊内出来了。

“华阴郡主这是要去往何处?”何冲打马过来,扬声问道。

宛童掀起车帘,陈钰看出去,“我要去慈恩寺。何大人呢?”

“那巧了,我要去升道坊,正好可与华阴郡主同行一段路。”何冲调转马头,与马车并驾齐驱后,随口问道,“今儿怎不见顾小郡王同行?”

他不提,陈钰都没有注意到顾胜不在。

掀起另一边的车帘,确定顾胜没有跟来后,陈钰奇怪的问道,“顾小郡王今日因何没来?”

秋桑不好当着何冲提昨夜的事,只好道:“当该是飘飘姑娘有事,耽误了吧。”

陈钰点一点头,也没有放到心上。

何冲却趁机递过来一个盒子,“听闻华阴郡主毒已全解,耐何身穷,只能聊表心意了。”

陈钰啧一声,接过盒子打开。

盒里放着一支桃木簪子。

桃木簪子下,还压着一张折叠的纸。

陈钰看一眼何冲,将纸拿出来展开。

密密麻麻半张字,半张图。

图看得懂,字却只能认识小半。

将纸递给宛童,让她念给她听。

宛童拿过纸,快速扫了一遍后,面色瞬间一变。

陈钰道:“念。”

宛童看一眼何冲,低声念了起来。

念到一半时,秋桑、空青和子苓的面色也跟着变了。

等念完,秋桑立即道:“福伯,停车!”

陈钰并没有阻止她。

等车在路边停下,她从宛童手中拿回纸,从头到尾看一遍后,目光落在那半张图上。

此图不是别的图。

正是昨日夜里,阴平郡主看过的那份广聚轩春兰厅下的密道地图。

而另外半张的内容,也正是韦雁杳和阴平郡主打算谋害她的计划过程。

“何大人是如何知晓她们的计划的?”陈钰问。

何冲不答反问道:“春江府需要下人,华阴郡主是因何想到让真掌柜他们来找我的?”

陈钰的目光微微涌动了一瞬。

因为他对那些百姓知根知底。

知根知底么……

陈钰明白了。

慈恩寺在进昌坊。

而进昌坊是那些逃难的百姓广居之地。

也就是说,有多少逃难的百姓,就等于他有多少的耳目。

陈钰看一看手中的纸,又看向何冲,“何大人是想让我将计就计?”

“小小姐,不可!”宛童、秋桑几人齐声阻止。

何冲看一眼她们,又看向陈钰,“大齐律令有规定,未出人命官司的案件,犯人有权赎刑,也就是犯人可以用缴纳罚款的方式抵扣刑罚。”

“而赎刑又分两种,一种是‘律得收赎’,指律法里有明确规定的赎刑金额,并且不能赎全罪。比如杖五十、徒两年,犯人可以交钱把徒刑赎了,但杖刑不能免。另一种‘例得纳赎’,则可以赎买全罪。”

陈钰几乎是瞬间,便脱口说道:“常长存想用‘例得纳赎’脱罪?”

何冲夸赞道:“华阴郡主果然聪颖。”

陈钰并无被夸赞的喜悦。

她看一眼纸上的地图,在宛童、秋桑几个的劝阻中,问道:“何大人想让我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