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喧宾夺主(1/1)

陈钰看向她,面露茫然。

阴平郡主未回避她的目光,而是仔细分辨着她面上的情绪。若说赏荷宴后,她便没有再小看她,近两日她的种种动作,又让她升起了丝丝的警惕。

陈钰面上的茫然恰到好处,阴平郡主寻不到丝丝的伪装,微敛双目,她缓声道:“昨日听闻你生的那些事后,我便一直思索着,如是我,我会如何处理?但思来想去,我当该都不会选择去报官。”

知晓她多半又是想要套话,但陈钰还是问道:“为何?”

“我做不到像你这般无拘无束,不顾后果。”阴平郡主看着她,神色虽寡淡,却难掩眉眼间的艳羡,“自有记忆起,我习的便是知礼守仪的规矩。言行举止间,都有规范。偶尔放纵着说了出格的话,行了出格的事,便会引来苛责批评。是以,遇上同样的事,我想,我所做的选择当该是上门去理论。”

陈钰同样分辨不出她话里几句是真几句是假,因而歪头想一想后,问道:“上门理论就要等上一夜,你不怕出什么意外吗?”

阴平郡主平静道:“受些委屈,肯定是难以避免的。但再下作的事,却不会发生。你是刚回京都,对京都城中的权贵士族还不了解。他们呀,最看重的便是脸面了。”

“而且……”

阴平郡主再次看着她,“陈家是以礼起家的,比旁的权贵士族更加看重脸面。是以比起报官,带着厚礼,敲锣打鼓的上门去接人,更加妥当,也更加让人挑不出错处。自然,我也没有说你的法子不好,而是不论陈家行事如何,你母亲终归是未入族谱,居于下风的。行事上和善些,总是没错的。”

“你的法子确实比我好,若下次再遇同样的事,我便如此做。只是,做错事情的不是我,我大概是做不到和善的。至于我母亲未入族谱,居于下风的说法,我便更不认同了。”

陈钰也看着她,目光从容而坚定,“我母亲从来没有认为,她非要入陈家的族谱不可。她之所以会去陈府,全然是因为陈家用我和阿离的出身作的威胁。至始至终,她为的都是我们。哪怕我和阿离跟她说过无数次,我们根本不在乎。”

说到这里,陈钰笑了一下。

刚回京都的时候,母亲确实因为她没有进陈家的族谱而伤心难过,认为父亲欺骗了她。

可随着定国王妃的日日‘开导’,母亲的想法其实早已经发生了变化,只是她自己尚未察觉罢了。

就以她去陈府这件事来说。

若放定国王妃未‘开导’之前,晋阳郡主说以一百万换退亲,她必是不加思索便会答应下来。

得知受骗后,她也必定会承受不住的或晕倒或缩在屋中,自艾自怜。绝不可能像现在这般,备上礼物,到定国王府来,恳求定国王妃的宽恕。

“当初我们回京都时,外祖父和舅舅、舅母,还有哥哥们,便放心不下。得知陈家不让进门,他们不知有多开心呢。”陈钰眉目柔和,唇畔含笑,“金家那么有钱,且外祖父和舅舅们又那么疼我母亲,陈家不认可我母亲,那我母亲回洪湖郡就是了。”

采薇在旁小声说:“即便回去,名声终归是不好听的。”

“只要金家不倒,只要‘百善堂’‘义云堂’永存,名声不好听的,永远不会是我母亲。”陈钰言之凿凿道,“就如杜世子拦街退亲,你现下到街上随便走一走,听听是议论杜世子有眼无珠的多,还是议论我名声不好的多。”

采薇张张嘴,无言以对。好半晌,才憋出句:“你怎么确定金家会永远保护你们?”

阴平郡主饮着茶,没有阻止。陈钰的话,对她认知的冲撞极大,她的心潮澎湃着,始终无法平复。

“我无法确定,也无须确定,”陈钰面色坚定道,“因为他们是我外祖父、是我舅舅、是我舅母和哥哥,是我在这个天下,最最亲近的人。”

也是,曾拿命护过她的人!

陈钰握紧茶碗,“外祖父曾说过,我可以质疑天下所有人、所有事,唯独不能质疑他们爱我的心!”

“所以,我或许对京都城里的权贵士族们不了解,但我想,即便我了解,我依旧会做同样的选择。因为任何事,都会有发生意外的可能。而我,不愿意去赌那个意外。”

阴平郡主心像被针扎一样,痛得她捧着茶碗的手指都微微打着颤。为不露声色,她用力的握着茶碗,以致指节泛着白。她掀眸看着陈钰,看着她笃定自信的面色,脑海里刹那浮现的却是数日前,她的外祖父和两个舅舅对她说过的话。

外祖父说:趁着现在毒还不严重,赶紧去讨回徐姑姑的欢心,之后,再赶紧找个家底殷实的人家把亲事定下。过后,能捞一分好处,便赶紧捞一分好处。终归是将死之人,脸面要与不要,都已经不重要。

两个舅舅说:既然要捞,那就挑个能捞得多些的人家。金家就不错。那陈钰日日往定国王府跑,定国王妃看在已故的定国王面儿上,定会让她去赏荷宴露面儿。到时候,你就随便寻个名目,把她给巴结上,让她多照拂照拂我们的生意。若她不愿,我看她那个弟弟也不错,年纪是小了些,但调教起来,也更容易不是?

还有赏荷宴那日,父亲说近来盛元帝待义亲王府又不如之前了,让她不要再任性,赶紧去找徐姑姑认错,并重新夺回在宫宴献舞的机会。母亲也抹着眼泪,殷殷切切的让她寻个如意郎君来帮衬弟弟……

还有在送弟弟去书院的途中,他也让她巴结好陈钰,待他从书院回来,她再使几个计谋,让他将陈钰收归身下,变为禁脔,为他所用……

“是我以己度人了,”阴平郡主搁下茶碗,将双手收进袖中,而后以指尖用力的掐着掌心,待剧烈的疼痛将心底翻涌的戾气都收敛好后,她抬起双眼,没有半丝异样的说道,“有金家护着,确实无须去计较入不入陈家族谱的事。”

“且会发生意外的事确实很多,谁也料算不准,那意外就不会落在自己身上。就如前日,在保宁坊同你分开后,我以为你便直接回了东市,却不想后面竟生出那许多事来。”

陈钰点头,“那日的意外确实很多。”

“一桩桩,一件件,都像是事先安排好的一般。”心底的戾色被压下,阴平郡主松开手指,又重新端起茶碗,浅饮两口后,唇畔微扬起细浅的笑,“外间人都说,是有人在背后帮你对付陈家,还猜那人是顾小郡王。”

“我也觉得有人在帮我,”陈钰如实说,“不过帮我的人,应该不是顾小郡王。顾小郡王护着我,是因为真伯他们给过他银子。可那日康叔下狱、真伯也跟着我四处奔波,急得不行。真若请了顾小郡王,我去报案时,他就该阻止了。”

“至于你说的定国王妃,那就更不可能了。定国王妃要帮我,我母亲便不会去陈府了。”

“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