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献祭(1/1)

天将向晚,天珩山中断位置。

由青砖堆砌而成的哨塔里,投射出被斜阳残照的黑色剪影,墨嵢泊可以看见规整的行军,扬长而去时所带走的尘光。

“大哥,他们终于离开了。”

墨嵢穹顺着墨嵢泊的视线远眺,微微松口气。

“但是他们留下了更坏的消息,你打算怎么办?”

墨嵢泊对越来越贪婪无度的贺起信,以及他背后的势力感到不安。

现在军祸都传进墨染勤山庄了,那股势力蠢蠢欲动,是大事不好的苗头。

只有偶尔掠过,飞鸟的啼鸣声,没有人回应他。

墨嵢泊叹口气,转过身,脸上带着震惊,回头盯着墨嵢穹的眼,问:“你莫不是真打算把素黎献祭出去?”

墨素黎是墨嵢穹的掌上明珠,今年才十二岁,墨嵢穹、墨嵢泊从咿咿呀呀学语看着她,长成现在,初有她母亲绝丽的风姿。

墨嵢穹偏头望向夕阳西下的地方,面色惭愧道:“我又何曾忍心?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啊。”

墨嵢泊抓着墨嵢穹的肩膀,强迫让他面对自己,郑重说道:“阿穹,你就这么一个女儿!她和弟妹若是知道了,不会同你离心吗?”

墨嵢穹也终于看向哥哥,咬牙切齿反问道:“你以为我愿意吗?

近大半年来,我倾尽山庄全力,大费周章,寻人来找戬石矿,不就是为了避免交人上去献祭吗?”

墨嵢泊望着墨嵢穹发红的眼框,以及潮湿的眼睛,心中一痛,终于下定决心道:“咱们还有那个方法!”

墨嵢穹蓦地抬头,不可置信地望着墨嵢泊暗沉的眼,劝道:“大哥!万万不可啊!

你看看这天珩山山脉,这绵延不绝的森林,还有世代生活在这里的人们,那个方法会毁了这一切!”

墨家世代忠良,这等乱臣贼子才做的事情,他们怎么能做?做了便是辱没家门!

墨嵢泊缓缓抬起头,脸上带着荒芜的笑说道:“你还有别的更好的方法么?”

墨嵢穹知道,这次贺起信不请自来墨染勤山庄,尤其是这些天,又把山庄里所有的奴仆杂役和其家人,都召集起来。

贺起信对其中十岁孩童,都挨个细细盘问、检查了一番,但是仍然没有找到他想要的。

只是这样一来,不但没有打消贺起信心中的疑虑,反而更加深了贺起信对墨家的怀疑。

帝心难测,墨嵢王也觉着自己实在冤枉,受了无妄之灾,着实头疼。

为了平息天子之怒,贺起信提出来,将素黎献祭。

这虽然也是个方法,但是若真的这般做了,墨嵢王怎么向妻子家人交代?

提出献祭的是国师,而帝王极度信任国师,几乎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

御龙族建立的盛祺王朝国都,座落在大陆东北边,无妄海,宽广海域中,星罗棋布的紫澎尽群岛上。

两年前,有个来历不明的人,突然凭空出现在大陆东北沿海边,然后对来往人们预言说,很快国都就会遭受到百年一遇的海啸。

有臣子听说后,上前询问真假,核实过后,上报给帝王。

康宗帝便派人,将作出预言的人召来觐见,那人便让康宗帝提前做好准备,最终康宗帝依他所言,之后,减少了国都,及其附近城池的损失规模。

也是因为这份功劳,那人被康宗帝封为国师。

海啸过后,沿海地区一时间海寇云集成患,也是国师卜算出来,海寇正确的藏身之处,消除康宗帝的心头大患,待国师也越发客气了起来。

那国师也确实有几分本事,接下来行事,逐渐令向来多疑的康宗帝都依重。

尤其是御龙族人都信奉垣众海神,康宗帝自然也不例外,还曾经起过,让盛祺王朝所有臣民,都信奉垣众海神的念头。

而巧的是,这国师竟然也是垣众海神的忠实拥护者,这下,更是让康宗帝对其奉若神明了。

而这一次,因为大半年前,南归蛮地之人,常常到盛祺王朝领土周边作乱。

但是康宗帝因为惧怕南归蛮地的民众,会使偃蟲之术,一时之间也无应对之法。

国师便替陛下卜卦,说只要进行血夷古仲祭祀,将远古遗留下来的,具有异能的部族之中,阴历七月出生的童男童女献祭给垣众海神,便可以给南归蛮地降下天罚。

本来,因着墨家一直挖矿石上贡,足以抵消这次祭祀,但无奈还是因为前朝余孽的事情,得罪了贺起信及陛下,最后竟还是没能躲过这灾祸。

墨嵢穹心想着这些,说道:“容我再想想吧,今日也是每月的祭拜之日,咱们走吧。”

兄弟俩心事重重,但依然遵照旧习,去往祖祠祭拜。

祖祠每天都会有专人打扫,墨嵢泊看着首桌上,有顺序地罗列好密密麻麻的长生灯。

其中最高处牌位上的先祖,甚至比这古老的祠堂历史还要悠久许多。

兄弟俩都凝神跪拜,接了仆人递来的香火奉上案桌。

他们都知道,万一走上那条路,就再无退路可言,若不是真到了无路可走的地步,怎么会如此选择,选择让先祖们有蒙羞的可能?

祭拜仪式完成,两人走出来,墨嵢穹狠了狠心,说道:“其实还有个办法,就是收个同素黎年岁差不多的孩子,代替她去祭祀。”

墨嵢泊摇摇头,说道:“上古留下的异能血脉,哪有那么好找?难不成随处可见,满大街都是么?即使侥幸能找到,也依旧不妥。”

墨嵢泊看着墨嵢穹渐渐发黑的脸色,依旧解释道:“我们受不了亲人离去,别人就能受得了?这样做,亦是无法从源头解决问题。”

墨嵢穹沉声说道:“大哥,你这是在逼我顾全了两头吗?世上哪来那么些好事,自古忠义两难全,本王既是墨家家主,这事由本王做主便罢。”

墨嵢穹心道,大哥终究是个文人脾气,行事虽然仁善,但也优柔寡断,别的事便随大哥了,但这件事,必须心狠果决处理。

墨嵢泊看着墨嵢穹不悦地说完,便转身就走,心下知道这件事情,阿穹是胸中有了决算。

每次阿穹自称本王,都是快要发怒的前兆,但墨嵢泊也无可奈何,不想因为任何事情和阿穹发生争执,让两人心生嫌隙,只得退让。

太阳一点点沉下天边,晕染出灿艳绚丽的光辉,虽然耀眼,却无法暖人。